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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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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問許庚身:“星叔,你看如何?” “慈聖體恤勳臣的德意,為臣下者,自然奉行惟謹。

    照我想,現在既奉懿旨,先從北洋精練一支。

    而長江水師與南洋密不可分,跟北洋的關系不大,稍緩整頓,在道理上亦是講得通的。

    ” “對了。

    ”醇王欣然作了決定:“就這樣吧!彭雪琴當然亦不必開缺,給他幾個月假就是了。

    少荃,你看這樣子處置,是不是妥當?” “妥當之至。

    ”李鴻章深中下懷。

    如果要他對整頓水師,提出意見,反倒是一大難題了。

     “七王爺,”孫毓汶看時候不早,下面還有兩件棘手的大事要議,所以用快刀斬亂麻的辦法,徑自将奉命撰拟的“遵籌海防善後事宜”奏稿,取出來雙手捧上,“請署銜吧!” 這個稿子,醇王是早就過目了,無須再看,順手遞向西面。

    緊挨着他坐的是奕劻,但醇王卻越過他背後交給李鴻章: “少荃,你看看!” “請王爺先看。

    ”李鴻章跟奕劻客氣。

     “我已經看過了,七爺是總理全局,北洋歸你專司其事,你得仔細看一看。

    ” 李鴻章領受了他的忠告,果然很仔細地從頭看到底,對于南北洋經費歸海軍衙門統籌統支這一點,很想有所主張。

    然而轉念一想,争亦無用,反倒傷了和氣,不如不争,所以看完以後,連連稱善。

     連他都沒有意見,旁人自然更不會有話。

    于是依次在這個奏稿上署名,表示同意。

    這樣一件大事,就很順利地定議了。

     ※※※ 第二件大事是議鐵路。

    “這件事,”醇王将身子往後仰一仰,帶着點置身事外的意味,“我沒有成見,請各位公議吧!” 于是奕劻以主持會議的姿态說:“盛杏荪的說帖,不為無理。

    不過,茲事體大,言路上的态度很激烈,未籌鐵路,先得安撫此輩。

    我看,先從這方面談起吧!萊山,這段鐵路,造在貴省,你總有話說?” 孫毓汶不但有話說,而且他也是反對造鐵路的。

    因為這段鐵路起自東阿,迄于臨清,雖跟他老家濟甯,發了幾代的祖墳風水無關,但山東同鄉都要求他“主持正論”,不得不然。

     隻是他也不肯公然得罪李鴻章,所以想了個圓滑的辦法,關照軍機章京,檢出舊檔,将言路上反對鐵路的折子,作成一個抄件,此時取出來揚了一下說:“這是去年秋冬之交,言官的議論,請李中堂過目。

    ” 李鴻章知道不是好話,便不肯接那個抄件,“萊山,”他說,“請你念一念,讓大家都聽聽。

    ” 于是孫毓汶數了數說道:“一共六個折子,内閣學士徐緻祥,先後上了兩個,就先念他的吧。

    ” 徐緻祥的第一個奏折,是上年九月十三日所上,那時已有用鐵路運漕之議;又有一說,鐵路将從京城造至清江浦;再有一說,借洋債五百萬兩,修一條從西山到蘆溝橋的鐵路。

    傳說紛纭,人心惶惑,因而徐緻祥的議論,甚為激切,認為開鐵路計有“八害”。

     “南漕以鐵路轉運,工成亦須二、三年,無論緩不濟急,而商船歇業,饑寒迫而盜賊興,其害一。

     山東黃河泛濫,連歲為災,小民颠連困苦,今若舉行鐵路,以千餘萬之資,不以治河而以便夷民,将怨咨而寒心,其害二。

     清江浦為水陸要沖,南北咽喉,向非通商碼頭。

    鐵路一開,夷人必要求此地置造洋房、增設偵棧、起蓋教堂。

    以咽喉沖要之地,與夷共之,其害三。

     夷之欲于中國開通鐵路,蓄念十餘年矣!今中國先自創之,彼将如法而行。

    許之則開門揖盜,拒之則啟釁興戎,其害四。

     中國可恃以扼要據險者惟陸路,廣開鐵路,四通八達,關塞盡失其險,中國将何以自立?其害五。

     如謂易于征兵調饷,不知鐵路雖堅,控斷尺地,即不能行。

    若以兵守,安得處處防範?其害六。

     如謂便于文報,查火輪車每時不過行五十裡,中國緊急驿遞文書,一晝夜可六七百裡,有速無遲……。

    ” 剛念到這裡,李鴻章笑了出來,是有意笑得聲音極大,表示他的憤懑和鄙視,“這些拿寫大卷子當經濟學問的翰林名士,我可真服了他了!”他提高了聲音說,“列公請想想,一個鐘頭走五十裡,一晝夜二十四個鐘頭該走多少?不是一千兩百裡嗎?與六七百裡比較,說是有速無遲?這不是瞪着眼說瞎話?其欲誰欺!” 由于李鴻章捉住了徐緻祥這個近乎自欺欺人的短處,加以詞氣甚壯,以至于原折“八害”之說不能畢其詞,連帶山東道監察禦史文海的“四害”,陝西道監察禦史張廷燎的“不可輕于嘗試”,浙江道監察禦史汪正元的“六不可開”等等議論,也就不能重提了。

     其實,這些議論亦不必重提,李鴻章早就聽說了。

    在他看,所有反對開鐵路的理由,都是不知道四海之大,而自井底窺天的閣閣蛙鳴,不值得一駁。

    唯一成理由的是,要掘平許多墳墓,壞了人家的風水,然而為了富國強兵,也就顧不得那許多。

     當然,這話隻能在私下談,不便宣之于這樣為朝野所一緻矚目的會議中。

    李鴻章在想,此日一會既非三公坐而論道,而是講求經世實用的方略,那麼,要塞悠悠之口,最好莫如講“師夷”的實效。

     于是在舉座相顧,踧躇沉默之際,李鴻章用微顯激動的神态發言:“同治五年,恭親王跟文文忠創設同文館,取用正途,學習天文書算之學,言路大嘩,倭文端亦有封奏,請‘立罷前議’。

    如今看來怎麼樣?可笑是不是?這不能怪倭文端,當時初講洋務,究不知效驗如何?我奇怪的是,今昔異勢,明明師夷之長,已見其利,何以還有倭文端的那套見解?拿陸路電線來說,萬裡音信,瞬息可通,有事呼應靈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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