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而成的。
到最後,盛昱一奏,搞得幾乎身敗名裂,追原論始,可說是自贻伊戚。
“中堂見事真透徹!請問這第二呢?”
“第二,無例不可興!”
“戶部興一例,四海受害。
聖祖論政,總是以安靜無事四字,諄諄垂谕。
”
“叔平,這話你說錯了。
時非承平,欲求安靜無事,談何容易?外寇日逼,豈能無事?我說的無例不可興,并不是有例不可滅。
能除惡例陋習,即是興利。
”
“是!中堂責備得是。
”
“我不是責備。
不過,叔平,你家世清華,又久在京裡,幹的都是清貴的差使,隻怕人情險巇,仕途龌龊,還未深知。
我隻不過提醒你,随時要留意而已!”
“多謝中堂!”翁同龢心悅誠服,“反正還是中堂管部,我的膽也大了。
”
“我自然是一本初衷,甯願惹人厭,不願讨人好。
”閻敬銘歎口氣,欲言又止地好幾次,終于道出了他心底的感慨:“說實話,我亦實在沒有想到,樸園會執政。
否則,我怎麼樣也不肯到這九陌紅塵中來打滾!”
翁同龢也是一樣,絕未想到醇王會代恭王而起。
不過對兩王的短長,他跟閻敬銘想法不同,醇王也有他的長處。
總而言之一句話,自從慈安暴崩,慈禧獨掌大權,再有賢王,亦恐無所展布。
一切的一切,都隻有期待皇帝親政以後了。
轉到這個念頭,翁同龢有着無可言喻的興奮,皇帝到底是自己教出來的,自己的一套治平之學,快将間接、直接地見用于世了!
※※※
戶部六堂官,書香一洗銅臭,有人說,自開國以來,沒有見過這樣整潔的人才。
漢缺一尚書兩侍郎,翁同龢、孫家鼐是狀元,孫诒經雖未中鼎甲,但一直是名翰林,更難得的是滿缺的尚書福锟和左右侍郎嵩申、景善,亦是庶吉士出身。
一部六堂,兩狀元、四翰林,就是最講究出身的吏部與禮部,亦不見得有此盛事。
但是,國家的财政會不會比閻敬銘當尚書的時候更有起色,卻有不同的兩種看法。
一種是說,戶部六堂官都是讀書人,而翁同龢這個狀元又遠非崇绮這個狀元可及。
讀書人有所不為,更重名節,加以有閻敬銘這一把理财好手在管部,所以戶部的弊絕風清,庫藏日裕,是指日可期的。
另一種看法,也承認戶部六堂官都是讀書人,操守大緻可信。
但除嵩申兼領内務府大臣以外,其他五個人都與内廷有特殊關系,福锟的簾眷日盛,是盡人皆知的事,景善則是慈禧太後母家的親戚。
漢缺三堂官,翁同龢、孫家鼐在毓慶宮行走,孫诒經在南書房行走。
師傅與南書房翰林,猶之乎富家巨室的西席與清客一樣,向為深宮視作“自己人”。
由此看來,慈禧太後完全是派了一批親信在掌管戶部,将來予取予求,正無已時。
外間有這兩種看法,翁同龢都知道,他本人是希望符合前一種看法,不幸的是,後一種看法似乎言中了。
※※※
内務府上了一個奏折,由總管内務府大臣福锟、嵩申、師曾、巴克坦布、崇光、廣順等人聯名合奏,說年終“發款不敷,請指款借撥”。
所謂“發款”,就是發給内務府造辦處司官及各大木廠為了修三海,在工料上的墊款。
這個奏稿,沒有經過堂郎中立山,是不滿立山的師曾等人所合拟,率直奏陳,司員“借口墊辦,未免浮開及動多挾制”。
又說:英绶與文麟的罰款繳清,請賞還頂戴。
慈禧太後看到這個奏折,大為生氣,内務府大臣都傳旨申饬,而師曾則申饬兩次。
風聲傳到内務府,在上谕未發之先。
立山聽人約略說知,覺得痛快異常,堂官聯絡起來治他,不道自取其辱,來了個“滿堂紅”,盡皆遭申饬。
當然,他也知道堂官不一定個個跟他作對,但借這個機會,讓他們知道靠山如泰山一樣,亦是件好事。
痛快歸痛快,麻煩還是要料理。
料理這場麻煩,也正是自己顯手段的機會,他不必堂官找他去商量,先就跟敬事房劉總管悄悄講好了,四千兩銀子為傳旨申饬的内務府大臣們買回來一個體面。
也不知是那年傳下來的規矩,大臣被傳旨申饬,除了見于明發上谕以外,另由敬事房派出太監到家傳旨。
既稱申饬,自須責備,起先不過措詞尖刻,漸漸變成潑口大罵,以後愈演愈烈,竟成辱罵。
太監的性情,乖謬陰賊的居多,論到罵人的本事與興趣,沒有人能比得上。
既然口銜天憲,奉旨罵人,還不過足了瘾?善罵的太監,真能将被申饬的大臣罵得雙淚交流,隐泣不已。
為了免于受辱,少不得央人說好話,送紅包。
因此太監奉派傳旨申饬,就成了個好差使。
劉總管收到立山的四千兩銀子,自己先落下一半,其餘的一半平均分派。
别人都伸手接了銀子,唯獨有個叫趙雙山的不肯接,說他該得雙份。
“憑什麼你就該雙份?”劉總管問。
“師曾不是申饬兩回嗎?”
“這是一碼事!”劉總管說,“你跑一回腿,得一份錢,天公地道。
”
“怎麼能算公道?既然總管這麼說,我去兩回就是了。
”
就這一句話将劉總管惹火了,把手縮了回來,将銀票放在桌上,“嘚!你一回也甭去!”他冷笑着說:“我的趙大爺,你請吧!我不敢勞動大駕。
”
趙雙山情知不妙,見機得快,陪着笑:“我跟你老鬧着玩兒的,你老怎麼真動氣了呢?我去,我去!”說着,便自己伸手去取銀票。
“去你的!”劉總管“啪”地一聲,一掌打在趙雙出手背上,咆哮着罵道,“你趁早滾開,少在我面前逞愣子。
什麼了不起的大事!真還少不得你趙雙山不成?”
見劉總管動了真氣,趙雙山吓得趕緊跪下,旁人又說好說歹,替他求情。
縱令如此,仍為劉總管狗血噴頭地痛罵了一頓。
當然,差使還是交了給他。
※※※
這一下,師曾就慘了。
當趙雙山赍着黃封到門時,他隻當立山已經打點妥當,不慌不忙地喚家人備好香案,俯跪在地,隻以為趙雙山将上谕念過一遍,便算申饬過了。
趙雙山也不慌不忙地,先念上逾前半段:“該大臣等所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