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彌漫著一股不自然的寂靜。
門口擠滿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十幾個人全都伸長脖子,艱難的挪動身子,想在狹窄的空間裡,搶到最佳的“觀賞位置”。
擠在最前頭的,是穿著休閑服的阿嘉,他手上挂著塑膠袋,掌中則握著數位攝影機,忠實的紀錄著眼前的一切。
“唉啊!”直到這時候,書眉才發出一聲輕呼,像是現在才發現門口有人,嬌羞不已躲進棉被裡,無論是表情還是動作,都能勾起旁人的無限遐想。
嘿嘿,她就是要讓人誤會,害得張徹一百口莫辯!
她一個清清白白、形象良好的姑娘家,被他拉到床上來,光是應付那些長輩們的詢問,就足夠讓他頭痛了,要是她再推波助瀾,胡謅幾句,非把他煩得舉手投降不可。
“呃,别管我們,你們慢慢忙、慢慢忙──”柯秀娟率先回過神來,雙手亂搖,還想把左鄰右舍們全擠出去,心裡則是贊歎著月下老人的靈驗。
啊,去求月老果然是對的!才沒過多少日子,事情就有了轉機,瞧那對年輕人在床上摟抱得像麻花卷似的,要是再慢幾分鐘進來,說不定就──
話說回來,這月下老人也太偷懶了些,這條紅線順手一牽,可是把她兒子、女兒的事一并解決了啊!
這群鄰居們,原本是登門來吃壽宴的,哪裡知道竟會撞見這精彩絕倫的一幕。
雖說,他們初來乍到,沒能瞧見多少細節,但是從剛剛書眉的軟言嬌語,他們總也聽出一些端倪,猜測出這對年輕男女,是趁著家裡沒人,窩在房間裡做些什麼“好事”。
“啧啧,阿一啊,你不能太心急啊!”張振搖頭歎息,沒想到兒子竟是個不懂憐香惜玉的魯男子。
“怎麼──現在的年輕人都、都──”
“先上車後補票?”阿嘉插嘴,不當一回事的聳聳肩。
“時代進步了嘛!這是現在的潮流,哪對情人不是還沒進禮堂,就先──”
話還沒說完,好幾顆爆栗子同時在他腦袋上炸開,敲得他眼冒金星,龇牙咧嘴的直嚷疼。
“你這個渾小子,不要胡說八道!”
“是啊,再敢胡說,小心我剝了你的皮。
”
阿嘉嘟嘟囔囔的捂著頭上的腫包,縮到角落去啜泣,心裡有怨難言。
嗚嗚,要是不贊同就算了,為啥要動手打人呢?他又沒做壞事,剛剛做了壞事的人,還坐在床頭呢,這些偏心的長輩們,怎麼不去責問廠長?
慘遭小女子陷害的張徹一,怒目橫眉的瞪著蜷在棉被裡,隻露出一雙眼睛的書眉,惡狠狠的賞給她一個“你死定了”的眼神。
“全部出去。
”他咬牙切齒的下達逐客令,非要努力克制,才能把那個“滾”字消音,沒當著長輩們的面吼出來。
書眉無辜的眨眨眼,絲毫不知反省的對他微笑。
“我們這就出去,你們慢慢來啊,幹萬不要急,等會兒有空閑時,記得到客廳來,大夥兒才好一起商量日期。
”歐陽家的太大笑得合不攏嘴,順便挺聳肩膀,把探頭張望的丈夫往門外擠。
“是啊是啊,咱們先翻翻黃曆吧!”柯秀娟猛點頭。
“你家黃曆放在哪裡?”文具行的老闆娘問道。
“我去找。
”林嫂自告奮勇,咚咚咚的跑去翻箱倒櫃。
“不用了,我這兒就有了。
”淩梁月娥出聲制止,從皮包裡摸出一本從不離身的黃曆。
“嗯,我看看,下個月初八是好日子。
”
她是鎮上的媒人,長年來為鎮上男女的婚姻大事而努力,家裡堆著厚厚的資料,裡頭全是方圓百裡之内,所有未婚男女的資料。
她注意張徹一很久了,隻是介紹過幾次,女方全都以“性格不合”的理由婉拒。
唉,這個男人模樣稱頭、事業得意,但是那脾氣實在讓人不敢領教,所以才會獨身至今,遲遲沒有步入結婚禮堂。
現在好啦,既然逮著兩人在床上亂滾,她這個媒人當然不肯錯過良機,熱切的開始盤算,決心要賺下這份紅包,把小倆口送做堆。
小鎮上純樸得很,雖然時代進步了,但是傳統觀念仍舊保守。
一夜夫妻百日恩,既然試了“貨”,當然就要負責的買回家啊!
再說,這對男女,以往是大哥哥跟個稚齡的小妹妹,過了十五年後,成了大男人跟個美貌的小女人,不論怎麼看,都匹配極了。
埋在被窩裡偷笑的書眉,沒有意識到,婆婆媽媽們,已經啟動了無可比拟的行動力,準備在最短的時間内,把兩人送做堆。
她一臉疑惑,慢慢探出腦袋,眨著眼兒左看看、右看看。
“為什麼要翻黃曆?”她很有求知精神的發問。
“唉啊!”淩梁月娥揮揮手,理解的笑著。
“阿姨都知道,你是女孩子嘛,臉皮薄了一些,提到這事,難免覺得不好意思。
乖,别害臊,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天經地義的事。
”
“嫁?”她一頭霧水,惡整張徹一的興緻被暫時打斷。
“是啊,你們都在床上滾過了,難道還不想結婚嗎?”媒人頻頻搖頭。
“你可别學那些美國人,玩什麼不婚主義。
”
書眉立刻從棉被裡坐起來,沒想到玩笑開過了頭,意外的擦槍走火,惡整張徹一不成,倒是被熱心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