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如馬天生事先導演好的那樣,埋伏在幕後面的幾個戰士迅速沖出來,拿出手拷準備給李雲龍戴上。
事情進行到這裡,突然出了點兒意外,沖在最前面的兩個人高馬大的戰士忽然騰空飛起,斜着摔了出去,他們腰上的手槍變戲法似的到了警衛員小吳的手裡。
小吳一手握一枝手槍同時向大腿外側一蹭,兩枝手槍的機頭大張,處于待擊發狀态,他手持雙槍護在李雲龍身前大吼道:“誰敢上前一步,我就打死他!”
這十幾秒鐘發生的事情驚呆了會議室裡所有的人,幾個執行逮捕任務的戰士伸手準備拔槍。
小吳喝道:“别動,誰動打死誰!”幾個戰士的手僵在半空中……
馬天生和黃特派員也目瞪口呆,一時不知怎麼辦才好,他們從來沒遇見過這種情況,早聽說李雲龍膽大包天,沒想到他的警衛員也這麼不要命,難道他不知後果嗎?真是什麼将軍帶什麼兵,這野戰軍可真夠“野”的,李雲龍也臉色發白,他也沒想到小吳的性子如此暴烈,他慶幸自己的先見之明,要是小吳帶着沖鋒槍來,他真敢一梭子掃出去。
李雲龍不想讓這個年輕的戰士為他丢掉性命,他暴怒地吼道:
“小吳,我命令你放下武器,不許抵抗!怎麼?我的命令也不服從了?”
小吳渾身一震,無力地垂下握槍的雙手,突然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哭聲:“軍長呀,你冤啊,你冤枉死了,他們憑什麼抓人?你為什麼不下命令?我和他們拼啦…
…”他兩眼噴火,絕望地将兩枝沉甸甸的“54”式手槍同時擲出,“嘩啦啦”兩枝手槍洞穿窗玻璃飛出五十米開外……
幾個戰士撲上來拖走小吳,李雲龍被戴上手拷。
當他被押着走出會議室時,被一群司令部的參謀、幹事堵住了門,那些剽悍的青年軍官的眼睛都紅了,有的橫堵在門口,手似乎有意無意地按在手槍套上,有的從後面使勁向前擠,嘴裡罵罵咧咧,蠢蠢欲動。
押解的戰士也不敢硬往外擠了,他們慌亂地看着馬天生和黃特派員,不知該怎麼辦。
空氣緊張得似乎要爆炸,馬天生暗暗心驚,這支部隊太可怕了,不管你是什麼來頭,這些青年軍官似乎都沒把你放在眼裡,那種生猛的派頭都寫在臉上,你能把這一個軍的軍官和士兵都抓起來嗎?
還是李雲龍給解了圍,他大聲發出命令:“司令部幹部聽我口令,立正,向後轉!閃開!同志們再見了,李雲龍向同志們告别啦!軍官們勉強閃開了一條窄窄的通道,李雲龍走在前面,馬天生帶押解人員跟在後面擠了出去。
這一行人剛走進司令部大樓,就見到警衛營營長吳玉水和營教導員郝明在拼命地撕扯,吳玉水拼命向前沖,郝明拼命阻攔,就像在打架一樣。
馬天生沉下臉喝道:“吳玉水,你要幹什麼?”
吳玉水青筋畢露,臉已漲成紫色,他大喊道:“馬政委,我和你談過,是我下令開的槍,是我帶着戰士們沖的,軍長沒下過開槍的命令,這不關軍長的事,我吳玉水一人做事一人當,你把軍長放了,要抓就抓我……”
教導員郝明平時和吳玉水關系一般,但和馬天生私交不錯,自然要維護馬天生。
他在一旁吼道:“吳營長,你要站穩立場,不要拿自己的政治生命開玩笑,我提醒你,不要為反革命分子鳴冤叫屈。
”
吳玉水大怒:“放你媽的屁,吃裡扒外的東西,開槍時你怎麼不說話?火力掩護是不是你負責的?你他媽打了沒有?你他媽也開槍了怎麼不敢承擔責任?這會兒又裝好人?操你媽的,你早晚是他媽當叛徒的料。
”他越罵越不解氣,競掄起拳頭想揍郝明。
馬天生皺着眉頭命令道:“把他拉下去,禁閉三天。
”
幾個戰士抓住吳玉水往下拖,吳玉水掙紮着喊:“軍長,是我害了你,我對不起你呀,你讓我們用槍托,我沒聽呀,早知如此,我就是讓人家開槍打死也不還手呀……”
戴着手拷的李雲龍仿佛忘了自己的囚徒身份。
他一聲斷喝:“吳營長,你像什麼樣子?堂堂的軍官讓人拖着走?給我站直了,聽我命令。
”
這一喝比什麼都靈,吳玉水停止了掙紮,推開了拖他的戰士,似乎重新注入了一種靈性,他挺起胸膛,腳跟一碰,以隊列姿态站得筆直。
李雲龍像個隊列教官,一絲不苟地發出命令:“目标,警衛營,向後――轉!
齊步――走!”吳玉水像個剛入伍的新兵一樣,擺動着雙臂向前走去……
押解李雲龍的汽車是一輛波蘭生産的“華沙”牌轎車,當汽車從司令部大樓前開出,向軍部大院的大門行駛時,李雲龍從車窗向外望去,忽然發現沿途路邊不知何時競出現一隊隊排列整齊的士兵隊列,簡直像夾道歡送,頭戴鋼盔、手戴白色手套的軍官和士兵都站得筆直,偉岸得像一片片森林。
汽車隊緩緩地向大門行駛,随着帶隊軍官們的一聲聲口令,軍人們齊嶄嶄向車隊行軍禮,遠遠望去,像一群群雕塑一樣。
李雲龍眼眶發熱,他明白這是軍部各直屬單位自發的向1号告别的儀式。
工兵營、通訊營、汽車營、防化營、偵察營……好像沒有人組織,全是各單位自發集合的,李雲龍舉起戴着手铐的雙手,向部下們告别……
坐在頭一輛汽車裡的馬天生也知道,這些軍禮與他無關。
他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