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東方風味,除了那雙翠綠色的大眼睛,以及波浪般技覆於肩頭的紅色長發。
『我親愛的,』那個女子說:『我就是瑪赫特。
』
潔曦迫不及待地沖到瑪赫特懷裡,可是瑪赫特溫和地闆住她,似乎想好好看清楚她。
然後,瑪赫特不住親吻她,好像隻能以這種方式與她接觸,戴上天鵝絨手套的雙手輕柔觸摸她的肩頭。
那真是美妙的一刻,潔曦不斷磨蹭着瑪赫特濃密的紅色長發。
『你是我夢寐以求的孩子,』瑪赫特低聲說着:『可知道我是多麽高興?』
那一夜的瑪赫特,如同冰霜與火焰的雙生體。
她既強悍又無比溫柔,纖細的腰肢與搖曳生姿的長裙底下是個雕像般的冷冽生命,氣質顯現出流行時裝模特兒的古怪光華,如同雕像般的女子。
當她們一起離開公寓,瑪赫特曳地的長大衣甩出一抹優美的弧度,她們像是認識一輩子般地融洽無比。
那一夜真是愉快而漫長。
她們到畫廊、劇院,最後是遲來的晚餐。
不過瑪赫特什麽也沒沾口,她說自己太興奮了,甚至連手套也忘記脫下。
她隻熱中傾聽潔曦說的每件事,潔曦無法停止訴說--哥倫比亞大學、她的考古工作、到美索不達米亞做田野的夢想……
這樣的相處與信件上的親近大不相同,她們還一起走過中央公園、經過當時,看到鬼魂的所在。
瑪赫特一再告訴她,沒什麽好怕的。
這一切都是那麽美好,仿佛她們一起走在魔幻森林當中,再也沒有什麽好擔心的,隻顧着以熱烈而塞翠的聲音交談、接近清晨時,瑪赫特離開潔曦的公寓,承諾她很快就會帶她去加州;瑪赫特在索諾瑪山谷有一棟房子。
直到兩年後,潔曦收到她的邀約,當時她已經怏從大學部畢業。
七月的時候她就要到黎巴嫩去考掘。
『你一定要來待上半個月。
』瑪赫特這麽寫,機票附在信封内,而且,一個叫馬以爾的『密友』會在機場接她。
雖然潔曦并不願意承認這一點,打從一開始,就有怪事陸續不停的發生。
比方說,馬以爾這個高大、金發藍眼的男人,他的走路方式、發音的腔調、過於精确的駕駛姿勢,一切都顯得頗為怪誕。
他似乎照規矩穿着适合在農場行走的衣服、鳄魚皮短靴,但又加上手上那雙小羊皮手套,以及藍色鏡片、金色框的墨鏡。
他看上去開朗無比,非常高興見到她,她立刻喜歡上這個人。
在他們抵達聖塔羅沙前,她就告訴他自己的種種經曆。
農場本身真是不可置信,不知道是哪個人造出這麽奇迹的産物?一開始是一條寬廣道路的盡頭,後方的房間直接通往後山;至於屋檐的木材,不知道是否真是貨真價實的紅木?磚砌的牆壁更是不可思議的古老,難道說,那麽古早以前就有歐洲移民遷移到加州?算了,總之這個地方是在精彩絕倫。
她愛死那個圓形的鐵鑄火爐、動物皮毛制的地毯、巨大的圖書館、陳設古老望遠鏡的粗狂天文台。
她也喜愛那些好心腸的人。
他們每天從聖塔羅沙來這裡,清洗衣物、準備餐點。
她一點也不介意自己必須常常獨處,在森林散步就很愉快。
偶爾她會去聖塔羅沙買書與報紙,檢視着那些布挂。
某些太古老的飾品她無法分出屬類,研判這些玩意使她樂在其中。
牧場上不乏各式娛樂設施。
山頂上架有天線,提供各種電視頻道;地下室還有一間陳設齊全的電影放映室:投影機、銀幕、各色各樣的影片。
溫暖的午後,她會在池裡遊泳到主屋的難短;傍晚時分,加州的寒意随着夜晚降臨,每個壁爐都旺盛的燒着火。
最為壯麗的發現,就是一卷卷的皮制軸書,沿革記載着『偉大家族』的每一世代與每一分支,細膩考究的曆史全貌。
看到那些森林總總的照片與圖書館使她全身震顫,有些嬌小如頸鍊鑲飾的小幅圖畫,有些卻是巨幅蒙塵的油畫。
她還找到自己的家族,南加州的李維斯家希——南北戰争之前如日中天,但在戰後就整個垮掉。
照片多到讓她難以承受,這些祖先就是她的血脈源頭,從酷肖的五官足以印證。
他們的肌膚和她一樣蒼白,還有兩個人有着和她同樣的紅發。
對於潔曦這個從小被人領養的小孩而言,這些物件的意義重大無比。
直到假期快要結束,每當她打開寫滿阿拉丁、希臘文、埃及象形文字的卷軸,潔曦才明白這些家族紀事的重要性:縱然之後她從未碰觸到那些深藏於密窖的泥石闆,她與瑪赫特的談話從未褪色。
她們曾經徹夜長談着這些家族系譜。
她曾要求幫助整理家族史,情願放棄自己的學業。
她想要翻譯、繕寫那些文件,制作成電腦檔案。
何不出版這部浩瀚的家族曆史?這麽久遠的譜系相當難得,縱使不是獨一無二;就算是歐洲的皇室家族也無法追溯到中古的黑暗世代之前。
瑪赫特耐心提醒潔曦,這項工作非常吃力且不讨好。
畢竟,這隻是一個家族的世代演繹,有時候紀錄上隻有一堆名字,或是簡略的生活記載、生死薄、移民海外的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