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我的王子。
』她小聲說,再次沈寂,她湊上前來用手托起我的臉頰,她黑色的眼睛睜大,白色的臉蛋忽然變得柔順柔軟:『如果你真想知道,我就讓你看看還活着的那些人,他們的名字将和你我一般變成神話。
』
神話?
她微微側過頭去,她閉上眼的刹那,所有生命的迹象奇迹般突然消失,成為一個沒有生命完美的存在,細而黑的睫毛優雅地卷曲着。
我俯視着她的頸項,看着她雪白肌膚下變得異常清晰的青白色動脈,像是她有意要讓我看見一樣。
我的欲望沛莫能禦,女神啊!我的女神!我一把拉過她,用着可使一般人受傷的蠻力,一口咬下她冰雪般無法穿透的肌膚,一股熱流湧入我的咽喉。
聲音再起,然而在我的命令下又消退,隻留下血流的聲音,以及我和她的心跳。
黑暗。
磚窖。
一口被磨得晶亮的橡木棺,金子做的鎖匙,神奇的時刻:鎖如被一看不見的鑰匙開啟,從掀起的蓋子可見到花緞襯裡,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東方香水味。
我看到阿曼德躺在白襯枕頭上,赤褐發色的天使,臉側向一邊,兩眼無神,像是一旦一醒來必是驚天動地。
我看他以緩慢優雅的姿勢自棺材中站起,那是我們才有的身段,因為隻有我族才會例行的從棺材中複活,我看他蓋上棺蓋步行過泛潮的磚地,走向另一口棺材,他虔敬地打開它,如同裡面藏着珍奇的寶物,裡面躺着一個熟睡中的年輕男子,似無生息,卻作着夢,夢到一紅發女子在樹林中走着,一個我無法看得很清楚的女子,緊接而來的就是最可怖的似曾相識景象,但是在哪兒見過呢?兩名女子跪在祭壇旁,我是說,我猜那是一個祭壇。
她緊了緊,以處女雕像之勢向我靠過來,似要壓垮我,我暈了,恍惚聽到她念出一個名字,然而這時一股熱血灌入我,我的喉中滿溢欣喜,離開地面,再無重量。
又回到磚窖來,一個身影落在年輕人身上,磚窖中進來一個人,把手搭在阿曼德肩上,阿曼德認識他,他叫馬以爾。
來吧。
但是他要把他們帶去哪裡呢?
紅樹林裡的紫色黃昏,卡布瑞正以她大無畏、啥也不在乎的方式走着,她的眼睛就像兩片玻璃,沒有什麼會被反射回去。
而路易斯則力持優雅地緊跟在她身邊,路易斯在一片蠻荒之中看起來實在文明得令人感動,不合時宜到無可救藥的地步。
昨晚的那個吸血鬼自己全消失了,穿上他那套破舊的衣裳會更像位紳士,隻是運氣稍差。
他是脫隊和她在一起的,她知道嗎?她會照顧他嗎?但他們兩個都在害怕,為我害怕。
頭頂上的一小方天空逐漸轉成光亮的白瓷色,光線直洩下樹幹,把樹根都穿透。
我在陰影中聽到小河流水聲,然後看見了卡布瑞穿箸她那雙棕色靴走入水裡,但他扪要去哪兒?誰是跟在他們旁邊的那第叁個人?那個隻有在卡布瑞轉頭看他才瞄得到的人、我的天,那張臉,那麼平靜蒼老有力,卻讓兩個年輕幼兒走在前頭。
從樹後,我看到一片開墾地和一棟房子。
在一個高高的石砌陽台上站着一個紅發女人,是我在樹林中見到過的同一人嗎?一張面具般蒼老無表情的臉龐,就像在樹林裡仰望她的那名男子的臉一樣,如同女王的容顔。
讓他們會合吧,我歎息着,讓血液注入我,那會使事情更容易些。
但他們是誰?這些太古者,這些有着與她一般容顔的人?
幻象改變了。
這回那些聲音變成輕柔的花冠,繞着我們低語呻吟。
有那麼一刻,我想抽離出來聽他們唱凡人的曲調,試想,從印度山間、亞曆山大、遠近的村莊、世界各個角落傳來的聲音會是如何。
然而此時卻又出現另一個幻影。
馬瑞斯。
馬瑞斯正由潘朵拉和桑提諾扶持着,從雪地上一處血染的洞口爬出。
他們剛攀上地面一塊凹凸的淺灘,馬瑞斯的半邊臉被乾掉的一大片血塊遮住,他看來憤怒怨恨,兩眼呆滞,黃色的發上沾滿污血。
他縱身跳上一個螺旋鐵梯,潘朵拉和桑提諾随後跟上,他們像是從管線裡爬上來,潘朵拉伸手想幫他卻被他粗魯地甩開。
風勢狂烈。
凄楚的寒冷。
馬瑞斯的家像遭逢過地震一樣全然山崩潰,滿地是紮人的玻璃碎片,稀有漂亮的熱帶魚凍死在大魚缸底部的沙土上。
書架、雕塑品和唱片錄音帶的架上,全覆着一層雪。
鳥兒葬身在籠子裡,綠色植物上垂挂着串串冰柱,馬瑞斯瞪着魚缸底部與雪色難分的魚,瞪着片片玻璃間一株株僵死的海藻。
就在我這麼看着他時,他臉上的淤血已漸漸融化複元,我看到他的臉又變回原來的面貌,他的腿也愈合,幾乎已可站直。
他在盛怒中瞪着瘦小銀藍色的魚,他擡頭仰望,白色的雲朵完全遮蔽星空,他一把拂去臉上和發稍的乾凝血跚。
風杷幾千張的紙吹散,羊皮紙和老舊绉折的紙張,旋舞的雪花輕輕落入已成荒墟的客廳。
馬瑞斯從地上拾起一根銅制拐杖,然後從斷垣殘壁間望向在圈中哀号的狼,從他這個主人被埋葬後,它們就再不曾進食過。
噢!那些狼嚎的聲音。
我聽到桑提諾試着告訴馬瑞斯他們必須離開了,有個跟母後一樣老的女子在紅樹林等着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