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縮不前。
發生了讓他們不知其所以然的事情,超逾他們接受範圍的狀況出現了。
我感受到精靈不敢接近我們,擺蕩於對我們的愛與驚怖之間,哀傷且遲疑未決。
“‘那是什麽?’瑪凱尖叫著,詢問她的精靈。
就如同忐忑等待答案的牧羊人,凱曼與士兵眼睛睜得老大,等著精靈答覆。
那答案以驚異與不确定的姿态道出——
“‘阿曼已經取得他始終渴望的東西,阿曼得到肉身,但阿曼也不存在了。
’
“‘那是什麽意思?’
“我們也搞不懂。
瑪凱又追問精靈,然而精靈們的猶疑已經轉為恐懼。
“‘告訴我那是怎麽發生的。
’瑪凱說:‘告知我你們所知的。
’那是女巫慣用的祈使命令句:‘給予我你們理當給予的知識。
’
“精靈們的答聲還是充滿不确定。
“‘阿曼已經化入肉身。
他不再是阿曼,無法回答你的召喚。
’”
“‘你們得跟我來,’凱曼說:‘國王與女王正等著你們。
’
“他呆若木雞地看著我将女嬰交給旁觀的牧羊女,她會将她視若己出地照顧。
然後,瑪凱與我便随他離去,隻是這一回我們沒有哭泣。
我們的淚水彷佛已經用盡。
我們與米莉安共度的短暫幸福歲月已經逝去,正發生於埃及的恐怖事件即将把我們一起滅頂。
”
瑪赫特閉上眼睛,以指尖觸摸眼皮,看著正翹首期待下文的每個人。
大家各有所思,但沒有人想要打破沉默,雖然必須如此。
年幼的那幾個已經累壞了。
丹尼爾的雀躍神采有了改變,路易斯顯得憔悴,亟需補充血液,雖然他并不在意。
“現在無法再說下去了。
”瑪赫特說:“已經快要早上,我得為年幼者準備睡眠場所。
”
“明晚我們将聚集在此,繼續下去——當然,如果女王準許如此的話。
女王此刻離我們甚遠,我完全聽不見她的形像,也無法從任何其他心靈那兒瞥見她。
要不是她默許如此,就是她現在距離太遠,也無暇顧及。
我們得知道她的意向才行。
“我明晚會告訴你們,當我們抵達凱門時我所看到的景象。
”
“在此之前,就在這山上好好歇息吧——你們每一個。
此地已經有好幾世紀不曾被人類打擾,即使是女王,在日落之前她也傷害不到我們。
”
馬瑞斯和瑪赫特一道起身,當其他人陸續離開房間時,他走向最遠端的窗口,仿佛瑪赫特正對著他說話。
影響他最深的是阿可奇的作為以及瑪赫特對她的恨意,因為他自己也是如此:從未如此熾烈地憎恨自己,為何在還有能力終結那場惡夢時沒那麼做!
然而,那紅發女子并不會想要如此,他們沒有一個人想死。
而瑪赫特或許比每一個他所認識的不朽去更重視生命。
然而她的故事似乎印證了整個事件的無望。
當女王從她的王座起身,那将會如何?正陷於魔掌的黎斯特如今又怎麼樣?他真不敢想像。
他想著,我們似乎時有改變,但又總是不變。
我們會變聰明,但還是容易失敗的生物。
無論我們活過多少歲月,總還是人類。
這就是身為吸血鬼的奇迹與詛咒。
他又看到當冰層陷落時所目睹的那張皎潔容顔,那是他在深愛之馀也切齒憎恨的人。
就在他無比的屈辱中,清晰的視野已離他而去。
他真的難以判斷。
他已經累了,隻渴望慰藉與睡眠,躺在一張乾淨床褥上的感官慰藉:攤子在床上,将頭埋在羽毛枕頭底下,讓四肢以最自然舒适的姿态展放著。
就在玻璃牆外,一抹柔和的殷藍光線已經灌滿東邊的天際,然而星光仍然向關奪目。
紅木林的深色樹幹已經清楚可見,美好的翠綠氣息也溜進屋内,如同逼近清晨的森林周遭。
就在山丘下有個廣場,馬瑞斯看到凱曼走在那兒,他的雙手似乎在稀薄的黑暗中發光。
當他回過頭來逼視著馬瑞斯,臉龐是一個全然的白色面具。
馬瑞斯發現自己以友好的姿勢對凱曼揮手,凱曼回應他之後走入樹林中。
接著馬瑞斯轉過身去,發現他早就知道的:隻有路易斯與他自己還在屋内。
路易斯如同凝視著一尊化為真實的神像般的看著他。
然後他說出即使在故事叙述過程中也無法停止蠱惑他的問題:“你知道黎斯特還活著,是吧?”他問,那是單純人類的語氣,嚴峻的語氣,但聲音頗為保留。
馬瑞斯點頭:“他是還活著。
我不知道你是怎麽設想的,我并非接收到答案,或者運用我們瘟疫般的法力。
我隻是單純的知曉著。
”
他對著路易斯微笑著,這孩子的态度使他愉悅,雖然他不明白為什麽。
他示意路易斯過來,然後他們一起走出門外。
馬瑞斯摟住路易斯的肩膀,一起踩著樓梯下去。
他重重地踏著泥土地,如同人類船行走箸。
“你确定嗎?”路易斯尊敬地問著。
馬瑞斯停下腳步:“确定得很呢。
”他們四目相望,然後他對著路易斯微笑。
這孩子真是既難得卻又夭真過度。
他懷疑,如果增添一些法力——例如說,注入些許馬瑞斯古老強力的血液——會不會使得路易斯眼中的人類光采驟然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