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我提拔的人個個立功,就是我自己,卻給監禁在這荒島上寸步難行。
小皇帝不住加我官爵,其實我就算封了通吃王,又有甚麽希罕了。
」說道:「施大人,你坐了這些台灣的戰船到來,倒吓了我一跳,還道是台灣的水師打過來了呢,那想得到是你前來耀武揚威。
」施琅忙請安謝罪,說道:「下敢,不敢。
卑職奉聖旨,急着要見大人,因為這些台灣戰船打造得好,行駛起來快得多,所以乘了台灣船來。
」韋小寶道:「原來台灣戰船行駛得快,是為了船頭上漆得有太陽月亮的徽号。
我先前心中嘀咕,隻道施大人自己想在台灣自立為王,可着實有些擔心呢。
」
施琅大吃一驚,忙道:「卑職胡塗得緊,大人指點得是。
卑職辦事疏忽,沒将台灣戰船上的徽号去了。
」其實這倒不是他的疏忽,隻是他打平台灣,得意萬分,坐了所俘獲的台灣戰船北上天津,又南來通吃島,故意不鏟去船頭台灣的徽号,好讓人見了指指點點,講述戰船的來曆,卻是一番炫耀戰功之意,不料韋小寶卻說疑心他意欲在台灣自立為王,這是最大的犯忌事,不由得背上出了一身冷汗。
心想小皇帝對這少年十分恩寵,自己血戰而平台灣,他舒舒服服的在島上閑居,功勞竟然還是他大,他封了二等侯,自己卻不過是三等侯。
倘若他去向皇上說幾句閑話,自己這可大禍臨頭了。
心中這一惶恐,初來島上時那副趾高氣揚的神氣登時收了起來,當下命随同來的屬官一一上前拜見。
其中二人卻是韋小寶素識,都是當年跟随陳近南而在柳州見過的,一個是林興珠,另一個是林興珠的副手洪朝。
韋小寶一見之下,心中一怔,尋思:「他們是台灣的将領,怎麼會在施琅的手下?」林興珠和洪朝自上岸來見到韋小寶後,心中更是早就驚疑不定:「他是陳軍師的小徒弟,怎會是朝廷大官,連施提督見了他都這麼恭敬?」韋小寶聽他二人自報職銜,一個是水師都司,一個是水師守備。
施琅道:「林都司和洪守備本來都在台灣軍中,随着鄭克爽爵爺和劉國軒大人歸降朝廷的。
他二位熟悉海事,所以卑職這次帶同前來,讓他二位照料台灣的船隻。
」韋小寶「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
」卻見林興珠和洪朝都低下了頭,臉有愧色。
台灣自鄭成功開府後,和日本、呂宋、邏羅、安南各地通商,甚為殷富。
施琅平台,取得外洋珍寶異物極多,進貢朝廷後,康熙命他帶了一些來賜給韋小寶。
此外施琅自己也有禮物。
當晚韋小寶設宴欵待,自是請施琅坐了首席,此外是四名高職武官,請林興珠和洪朝二人也同席相陪,說是要請二人述說台灣的情形。
酒過三巡,韋小寶道:「林都司,台灣延平郡王本來是鄭經鄭王爺,怎麽變成是鄭克爽這小子了?聽說他是鄭王爺的第二個兒子,應該輪不到他做王爺的啊?」林興珠道:「是。
回爵爺:鄭王爺於今年正月廿八去世,遺命大公子克臧接位。
大公子英明剛毅,台灣軍民都向來敬服。
可是太夫人董國太卻不喜歡他,派馮鍚範行刺,将他殺了,立了二公子克爽接位。
大公子的陳夫人去見董國太,說大公子無罪,董國太大怒,叫人打了出來,陳夫人抱着大公子的屍體哭了一塲,就上吊死了。
這件事台灣上下人心都很不服。
」
韋小寶一拍桌子,罵道:「他媽的,鄭克爽這小子昏庸胡塗,會做什麽庇王爺了?」林興珠這:「二公子接位後,封了馮錫範做忠誠伯,台灣的政事都歸他處理。
這人處事不公,很有私心。
有人大膽說幾句公道話,都給馮鍚範殺了,所以,文武百官都是敢怒不敢言。
大家暗中都說,國姓爺創業艱難,台灣的事隻怕要敗壞在董國太、二公子、和馮鍚範的手裏。
半年之間,逃到外國和内地的人很多。
董國太很着急,可是一點法子也沒有,大公子和陳夫人的鬼魂又常常顯靈,到四月間董國太就給鬼魂吓死了。
」韋小寶道:「痛快,痛快!這董國太到了陰間,國姓爺還不能放過了她。
」
林興珠道:「誰說不是呢。
董國太給鬼吓死的事一傳出來,全台灣從北到南,人心大快,大家連放了三天爆竹,說的是趕鬼,其實是慶祝這老虔婆死得好!」韋小寶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施琅道:「鬼魂的事,也未必真有。
想來董國太殺了大孫兒,逼死大孫媳後,心中不安,老年人疑心生暗鬼,就日日夜夜都見鬼了。
」韋小寶正色道:「惡鬼是當真有的,尤其是寃死屈死之人,變了鬼後,一定要讨命報仇。
施大人,你這次平台,殺人很多,依兄弟看來,這些台灣戰船之中。
惡鬼一定不少,施大人還是小心為妙。
」施琅臉上微微變色,随即笑道:「我們上陣打仗,免不了要殺人。
倘若戰場上給殺死的兵将都變了鬼來讨命,做武将的個個不得好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