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熔化的金屬倒滿一個模具,則會形成一磅的熔化混合物。
這是溫斯坦和卡思伯特不久前在反複試驗中确定下來的模具。
最後,卡思伯特用兩把長柄鉗子将坩埚從火上擡出來,将混合物倒入黏土模具中。
溫斯坦第一次親眼看見這個過程時,他心驚膽戰。
僞造貨币是一項嚴重的罪名。
任何對貨币制度的破壞行為都是對國王的謀反,是叛國罪。
從理論上說,對此罪的懲罰是截肢,但實際執行的判罰也許更加嚴厲。
當時,溫斯坦隻是個副主教。
他在社區教堂旁來回踱步,從作坊出來又進去,不停地看有沒有人來。
現在他意識到,他當時的表現簡直就是一個有罪之人的模樣。
但沒有人敢質問他。
溫斯坦很快就發現,大多數人不希望知道自己的上級在犯什麼罪,因為知情會讓他們陷入麻煩。
于是,溫斯坦用送禮的方式來加強人們的這種感受。
即便是現在,他懷疑村民們也不會猜他一年四次在這裡幹些什麼。
溫斯坦希望自己不是大意,隻是更自信而已。
當金屬在模具中冷卻、變硬,卡思伯特把模具翻轉過來,将厚厚的銅銀合金圓盤彈出。
随後,他錘擊每塊圓盤,将它們打薄、打寬,直到每塊圓盤确切填滿工作台上用圓規刻出的大圓。
溫斯坦知道,一塊這樣的圓盤可以做出兩百四十枚沒有圖案的空白硬币。
卡思伯特做了一個與一便士直徑完全相等的壓割器,現在他把合金圓盤中與便士直徑相等的部分壓割出來。
随後,他小心翼翼地掃起殘餘碎片,待再次将其熔化。
卡思伯特的工作台上有三個重重的鐵圓柱體。
其中兩個是壓模,有着卡思伯特煞費苦心雕刻的、埃塞爾雷德國王發行的便士的兩面圖案。
下方的壓模叫砧模,刻有國王的側面頭像,配有“英格蘭國王”的拉丁文字樣。
卡思伯特将砧模牢牢地放在鐵砧的槽裡。
上方的壓模叫錘模,有個十字架圖案,也僞造了出處,有一行“夏陵埃夫懷恩制造”的字樣,同樣是拉丁文。
去年,英格蘭對便士設計做了修改,十字架的兩臂變長了,這個變化給僞造貨币增加了難度——國王也正是此意。
由于多次錘打,錘模的另一面已經成了個蘑菇的形狀。
第三個鐵圓柱體用來校準上下壓模是否對齊,叫校準圈。
卡思伯特将空白硬币放到砧模上,套上校準圈,又将錘模塞進校準圈,讓它完全與空白硬币表面接觸。
随後,他用鐵頭錘子對準錘模猛地一擊。
卡思伯特取下錘模,又拿開校準圈。
現在,原本空白的金屬硬币刻上了十字架的圖案。
卡思伯特用一把鈍刀子将硬币從砧模上撬起,翻轉過來,另一面出現了國王的頭像。
硬币的顔色不對,這枚合金硬币是棕色的,不是銀色的。
但解決這個問題很簡單。
卡思伯特用鉗子将硬币在火裡燒熱,然後浸入一碗稀釋的硫酸裡。
溫斯坦在一旁看着,硫酸已經将銅從硬币的表面帶走了,留下的是純銀的顔色。
溫斯坦笑了。
坐收其利,他想。
沒什麼能比看到這個更讓他歡心的了。
有兩種東西令溫斯坦快樂——錢與權。
實際上,它們是一種東西。
溫斯坦享受駕馭人們的權力,而錢給了他這個權力。
他永遠希望擁有更多的權力和金錢。
他是一個主教,但他還想當大主教,而當他當上大主教,他還會力求成為國王的大臣,或許,最後成為國王。
到了那個時候,他還想要更大的錢和權。
但生活就是如此,他想。
晚飯吃飽之後,到了第二天早上,仍然會餓。
卡思伯特将黏土坩埚放回火裡,重新倒入一撥真币和銅片。
金屬熔化之後,卡思伯特再次敲打錘模,挑出新的便士。
“跟處女的乳頭一樣新鮮。
”溫斯坦贊賞地說。
卡思伯特将便士放入硫酸中。
外面傳來了聲音。
卡思伯特和溫斯坦僵住了,一聲不吭地聽着。
他們聽見克内巴說:“走開。
”
一個年輕的聲音說:“我想見見卡思伯特。
”
卡思伯特小聲道:“那是建築匠埃德加。
”
溫斯坦放松下來。
外面的克内巴說:“你找卡思伯特幹什麼?”
“給他一條鳗魚。
”
“你可以給我。
”
“我可以給魔鬼,但這是給卡思伯特的。
”
“卡思伯特很忙。
你現在滾開。
”
“也向你問好,善良的先生。
”
“傲慢無禮的狗。
”
溫斯坦和卡思伯特沉默地等着,外面的對話不再繼續了。
過了一會兒,卡思伯特再次開始工作。
他加快速度,把空白硬币塞進壓模,錘打錘模,挑出新便士,迅速重複整套流程,就像廚房女工挑豌豆一樣。
真正的鑄币者,也就是夏陵的埃夫懷恩,是以三人一組為單位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