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快别胡鬧,你又沒服豹……那個丸藥,要解藥幹甚麼?”矮胖子道:“哼,你懂得甚麼?快讓開,别怪我跟你不客氣。
”
韋小寶身在半空,聽着三人對答,心道:“原來這矮胖子就是胖頭陀的師兄瘦頭陀,難怪胖得這等希奇,矮得如此滑稽。
”那日在慈甯宮中,有個大肉球般的怪物躲在假太後被窩裡,光着身子抱了她逃出宮去。
韋小寶後來詢問胖頭陀和陸高軒,知道是胖頭陀的師兄瘦頭陀,隻困那天他逃得太快,沒看清楚相貌,以緻跟他賭了半天還認他不出。
轉念又想:“胖頭陀曾說,當年他跟師兄瘦頭陀二人,奉教主之命赴海外辦事,未能依期趕回,以緻所服豹胎易筋丸的毒性發作,胖頭陀變得又高又瘦,瘦頭陀卻成了個矮胖子。
現下他二人早已服了解藥,原來的身形也已變不回了,這矮胖子又要解藥來幹甚麼?啊,是了,假太後老婊子身上的豹胎易筋丸毒性未解,這瘦頭陀限她睡在一個被窩裡,自然是老相好了。
”大聲道:“你要豹胎易筋丸解藥,還不快快将我放下?”
瘦頭陀一聽到“豹胎易筋丸”五字,全身肥肉登時一陣發顫,右臂一曲,放下韋小寶,伸出左手,叫道:“快拿來。
”韋小寶道:“你對我如此無禮,哼!哼!你剛才說甚麼話?”瘦頭陀突然一縱而前,左手按住了韋小寶後心,喝道:“快取出解藥來。
”他這肥手所按之處,正是“大椎穴”,隻須掌力一吐,韋小寶心脈立時震斷。
胖頭陀和陸高軒同時叫道:“使不得!”叫聲末歇,瘦頭陀身上已同時多了三隻手掌。
老叫化的手掌按住了他頭頂“百會穴”,李西華的手掌按在他後腦的“玉枕穴”,那鄉農的手掌卻按在他臉上,食中二指分别按在他眼皮之上。
百會、玉枕二穴都是人身要穴,而那鄉農的兩根手指更是稍一用力便挖出了他眼珠。
那瘦頭陀實在生得太矮,比韋小寶還矮了半個頭,以緻三人同時出手,都招呼在他那圓圓的腦袋之上,連胸背要穴都按不到。
胖頭陀和陸高軒見三人這一伸手,便知均是武學高手,三人倘若同時發勁,隻怕立時便将瘦頭陀一個肥頭擠得稀爛,齊聲又叫:“使不得!”
老叫化道:“矮胖子,快放開了手。
”瘦頭陀道:“他給解藥,我便放。
”老叫化道:“你不放開,我要發力了!”瘦頭陀道:“反正是死,那就同歸于盡……”突然之間,胖頭陀的右掌已搭在老叫化脅下,陸高軒一掌按住李西華後頸。
胖陸二人站得甚近,身上穿的是骁騎營軍士服色,老叫化和李西華雖從他二人語氣之中知和瘦頭陀相識,沒料到這二人竟是武功高強之至,一招之間,便已受制。
胖陸二人同時說道:“大家都放手罷。
”
那鄉農突從瘦頭陀臉上撤開手掌,雙手分别按在胖陸二人後心,說道:“還是你們二位先放手。
”李西華笑道:“哈哈,真是好笑,有趣,有趣!”一撤手掌,快如閃電般一縮一吐,已按上了那鄉農的頭頂。
這一來,韋小寶、瘦頭陀、李西華、陸高軒、胖頭陀、鄉農、老叫化七人連環受制,每人身上的要害都處于旁人掌底。
霎時之間六人便如泥塑木雕一般,誰都不敢稍動,其中隻有韋小寶是制于人而不能制人,至于制住自己要害之人到底是甚麼來頭,也隻有韋小寶知道,其餘六人卻均莫名其妙。
韋小寶叫道:“張康年!”這時賭場之中,除了縮在屋角的幾名夥計,隻張康年一人閑着,他應道:“喳!”刷的一聲,拔了腰刀。
瘦頭陀叫道:“狗侍衛,你有種就過來。
”張康年舉起腰刀,生怕這矮胖子傷了韋小寶,竟不敢走近一步。
韋小寶身在核心,隻覺生平遭遇之奇,少有逾此,大叫:“有趣,有趣!矮胖子,你一掌殺了我不打緊,你自己死了也不打緊,可是這豹胎易筋丸的解藥,你就一輩子拿不到了。
你那老姘頭,全身一塊塊肉都要爛得掉下來,先爛成個秃頭,然後……”瘦頭陀喝道:“不許再說!”韋小寶笑道:“她臉上再爛出一個個窟窿……”
正說到這裡,廳口有人說道:“在這裡!”又有一人說道:“都拿下了!”衆人一齊轉頭,向廳口看去,突見白光閃動,有人手提長劍,繞着衆人轉了個圈子。
衆人背心、脅下、腰間、肩頭各處要穴微微一麻,已被點中了穴道,頃刻之間,一個個都軟倒在地。
但見廳口站着三人,韋小寶大喜叫道:“阿珂,你也來……”說到這個“來”字,心頭一沉,便即住口,但見她身旁站着兩人,左側是李自成,右側卻是那個他生平最讨厭的鄭克地。
東首一人已将長劍還入劍鞘,雙手叉腰,微微冷笑,卻是那“一劍無血”馮錫範。
瘦頭陀、老叫化、李西華、胖頭陀、陸高軒、鄉農等六名好手互相牽制,此亦不敢動,彼亦不敢動,突然又來了個高手,毫不費力的便将衆人盡數點倒,連張康年也中了一劍。
瘦頭陀坐倒在地,跟他站着之時相比,卻也矮不了多少,怒喝:“你是甚麼東西,膽敢點了老子的陽關穴、神堂穴?”馮錫範冷笑道:“你武功很不錯啊,居然知道自己給點了甚麼穴道。
”瘦頭陀怒道:“快解開老子穴道,跟你鬥上一鬥。
這般偷襲暗算,他媽的不是英雄好漢。
”馮錫範笑道:“你是英雄好漢!他媽的躺在地下,動也不能動的英雄好漢。
”瘦頭陀怒道:“老子坐在地上,不是躺在地下,他媽的你不生眼睛麼?”
馮錫範左足一擡,在他肩頭輕輕一撥,瘦頭陀仰天跌倒。
可是他臀上肥肉特多,是全身重量集中之處,摔倒之後,雖然身上使不出勁,卻自然而然的又坐了起來。
鄭克爽哈哈大笑,說道:“珂妹,你瞧,這不倒翁好不好玩?”阿珂微笑道:“古怪得很。
”鄭克爽道:“你要找這小鬼報仇,終于心願得償,咱們捉了去慢慢治他呢,還是就此一劍殺了?”
韋小寶大吃一驚,心想:“小鬼”二字,隻有用在我身上才合适,難道阿珂要找我報仇,我可沒得罪她啊。
”
阿珂咬牙說道:“這人我多看一眼也是生氣,一劍殺了幹淨。
”說着刷的一聲,拔劍出鞘,走到韋小寶面前。
瘦頭陀、胖頭陀、陸高軒、老叫化、李西華、張康年六人齊叫:“殺不得!”
韋小寶道:“師姊,我可沒……”阿珂怒道:“我已不是你師姊了!小鬼,你總是想法兒來害我、羞辱我!”提起劍來,向他胸口刺落。
衆人齊聲驚呼,卻見長劍反彈而出,原來韋小寶身上穿着護身寶衣,這一劍刺不進去。
阿珂一怔之間,鄭克爽道:“刺他眼睛!”阿珂道:“對!”提劍又即刺去。
屋角中突然竄出一人,撲在韋小寶身上,這一劍刺中那人肩頭。
那人抱住了韋小寶一個打滾,縮在屋角,随手抽出韋小寶身邊匕首,拿在手中一這人穿的也是骁騎營軍土的服色,身手敏捷,身材矮小,臉上都是泥污,瞧不清面貌。
衆人見他甘願替韋小寶擋了一劍,均想:“這人倒忠心。
”
馮錫範抽出長劍,慢慢走過去,突然長劍一抖,散成數十朵劍花。
忽聽得叮的一聲響,馮錫範手中長劍斷成兩截,那骁騎營軍士的肩頭血流如注。
原來他以韋小寶的匕首削斷了對方手中長劍,若不是匕首鋒利無倫,隻怕此時已送了性命。
再加上先前鄭克爽那一劍,他肩頭連受兩處劍傷。
馮錫範臉色鐵青,哼了一聲,将斷劍擲在地上,一時拿不定主意,是否要另行取劍,再施攻擊。
韋小寶叫道:“哈哈,一劍無血馮錫範,你把我手下一個小兵刺出了這許多血,你的外号可得改一改啦,該叫作‘半劍有血’馮錫範。
”
那骁騎營軍士左手按住肩頭傷口,右手在韋小寶胸口和後心穴道上一陣推拿,解開了他被封的穴道。
胖瘦二頭陀、陸高軒、李西華等于互相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