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倘或慶王問到大帥,求大帥說兩句好話。
”
“如果問到我,當然替你說好話。
”袁世凱答說:“你願意試一試,我更不必攔你。
不過,我看你是枉費心機。
”
聽這一說,段芝貴笑嘻嘻地請個安說:“隻要大帥準我去試一試,就行了。
”
辭出北洋衙門,段芝貴随即去訪王錫瑛。
在座還有個姓王的,名叫王賢賓,字竹林,底子是個候補道,分發河南,也是走了段芝貴的門路,得以由北洋調用,現充商務局總辦。
北洋衙門凡是不能出公帳的開銷,都由王賢賓設法向商家去攤派,算得是段芝貴的一個财東。
“大帥已經點頭了。
”段芝貴很興奮地說:“就看兩位老得怎麼捧我了!”
“翠喜的事,歸我負責。
”王錫瑛答說:“我已經跟她的養母說過,獅子大開口要三萬銀子,慢慢兒磨吧!”
“也不能太慢……。
”
“請放心!”王錫瑛搶着說:“我有把握,反正振貝子從關外回來,事情必已成了。
”
“還有一點,”段芝貴又說,“振貝子對錦兒亦很中意,最好一起辦。
”
“這怕有點難,不過總有辦法好想,大不了多花幾吊銀子。
”
“對了!請你多費心。
”段芝貴轉臉問道:“竹林,你這面怎麼樣了?”
“這個數目是大了點。
”王賢賓情商似地:“香公,能不能少一點?”
“少是決不能少!少了不管用,等于扔在水裡。
”段芝貴想了一下說:“我也知道數目是大了點,這樣吧,一半作為我暫借如何?”
“隻要有,香公的事,還能不盡心?實在是銀根緊,利息又重,要借都很為難。
”
“談到利息就好辦了。
準定我借一半吧!來,來,我立筆借據,益孫做見證。
”
“益孫”是王錫瑛的别号,他當然幫助段芝貴,毫不遲疑地說:“好!我做見證。
”說着,便親自去揭開墨盒,等段芝貴來,寫借據。
“益孫,”段芝貴說,“你替我寫,我親筆簽押就是。
”
于是王錫瑛取一幅花箋,提筆寫下一張借據:“借到庫平五萬兩整,以供籌建行省之用,盡本年一年内完清不誤。
”接着段芝貴坐下來簽押,所署的銜名是:“黑龍江巡撫段芝貴。
”
這近乎兒戲了!然而此又是何事,而可兒戲?王賢賓聽說過,買槍手中舉人,酬金是一張借據,署名“新科舉人”某某,槍手有功,自可憑據索債,否則“立據人”既非“新科舉人”,這張借據自當視之為僞造。
如今段芝貴略師其意,寫下這麼一張借據,看他下筆略無踟蹰,竟是十拿九穩的模樣,王賢賓不覺大受鼓舞,決定投注大賭一次。
因此,當段芝貴将這張借據遞過來時,他斂手不接:“香公簡直罵人了!承香公擡舉,我怎麼樣也得把那個數兒湊出來。
”他故意想了一下說:“家母手裡有三萬銀子,是打算将來捐一品诰封用的,我跟家母去商量,先挪了來湊數再說。
”
“這就承情不盡了。
”段芝貴說:“請轉告令堂,一品诰封,我包她老人如願。
竹林,跟你說實話,東三省不設省則已,設省,少不了有我一個巡撫,那時你跟益孫倆,要什麼差使,随你們自己挑。
”
這個願心一許,王賢賓更為起勁,多方張羅,湊足了十萬銀子去複命。
段芝貴做事倒也有分寸,仍舊請王資賓保管,因為這筆巨款是送奕劻的壽禮。
明年二月二十八,是他七十整生日,為時尚早。
當然,也要看看情形,萬一東三省改制一事,不易實現,這一大筆銀子就不妨省下了。
※※※
徐世昌與載振出關不久,王錫瑛就跟楊翠喜的養母談好了,身價銀子一萬二千兩。
另外打首飾、做衣服,連帶買房子、置家具,總共花了兩萬銀子,為載振在天津築成一座金屋。
這一切都故意不讓載振知道,因此等他回天津,在北洋總督衙門吃了袁世凱的洗塵酒,送到行館時,不覺詫異。
因為桌椅床帳,式式皆新,而顔色十分俗氣,大紅大綠,似乎隻有在洞房中才有這樣的布置。
“這是什麼地方呀?”
“振大爺怎麼連自己的小公館都認不出來?”王錫瑛賠着笑說。
載振一時被蒙住了,正在咀嚼他這句話時,隻見屏風後閃出一條影子,人面未見,辮梢先揚,這下他恍然大悟了。
“原來是錦兒!”
“大爺可回來了!”錦兒請個安,走過來接過載振手中的帽子,特意看一看說:“大爺又黑又瘦,可知是吃了辛苦了。
”
載振想伸手摸她的臉,顧忌着有客在,因而縮手。
見此光景,段芝貴跟王錫瑛交換了一個眼色,取得了默契。
“振貝子請休息吧!”段芝貴說:“我明天再來請安。
”
“慢着!香岩,”載振一把拉着他說:“這是誰出的主意?”
“主意是我出的,不過全仗他一手經營。
”段芝貴指着王錫瑛說。
“效勞不周!”王錫瑛笑嘻嘻地躬身說道:“請大爺包涵。
”
載振感動的心情,完全擺在臉上,躊躇了一下,拱拱手說:“多承費心,一切心照不宣。
”
等客人告辭,錦兒掀開卧室的門簾,隻見紅木梳妝台上,點着明晃晃的一對花燭,床沿上端坐着盛裝的楊翠喜,看見載振,慢慢站起身來,垂着頭,低聲說道:“拿紅氈條來!”
聲音雖低,載振聽得很清楚,知道這話是跟錦兒說的,拿紅氈來,自然是要行大禮,覺得大可不必。
“算了!算了!”他說:“明兒個進了京,給王爺、福晉磕頭就是。
”
“王爺、福晉面前,自然要磕頭,不過……。
”
楊翠喜的聲音很低,說得“不過”兩字,再無下文。
載振隻以為自己沒有聽清楚,便追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