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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春将“有鳳來儀”和“紅香綠玉”分别改為“潇湘館”和“怡紅快綠”,又将後者改為“怡紅院”,都更加高雅。
她點評衆姐妹之詩說:“終是薛林二妹之作與衆不同,非愚姐妹可同列者。
”十分正确。
而說實際上是黛玉為寶玉捉刀的那首《杏簾在望》為寶玉所作幾首之冠,更是眼力非凡。
就藝術形象本身的思想意義來說,元春的作用主要體現在對宮廷生活的否定,和對妃嫔制度扼殺人性的嚴厲批判。
乍一看,賈府出了個貴妃,榮耀無及;元春身為貴妃,位極人女,都是無數人家羨慕不已的。
隻要看看元春省親活動本身之隆重,之顯赫,就足以令人贊歎豔羨了,更何況還為此專門建了一個大觀園呢。
可是我們變換一個視角,仔細想想,就會發現事情并不這樣簡單。
大觀園耗資钜萬不必說了(當然,這是曹雪芹借機為寶玉等創造一個活動舞台),隻要看看如此興師動衆地折騰了幾個月,貴妃元春在家呆了多長時間就可以了。
十四日,包括賈政在内多少人,“這一夜,上下通不曾睡”。
到了第二天,“至十五日五鼓(即淩晨三至五時),自賈母等有爵者,皆按品服大妝”,可以想見他們要幾點起來。
“賈赦等在西街門外,賈母等在榮府大門外”。
足足等了幾個時辰,好不容易來了一個太監,一問,說:“早多着呢!未(13~15時)初刻(一晝夜共一百刻,一刻約14分半鐘)用過晚膳,未正二刻還到寶靈宮拜佛,酉(17~19時)初刻進大明宮領宴看燈方請旨,隻怕戌(19~21時)初才起身呢。
”總算到了晚上,來了。
在這闊别多年的家和為她專門修建的大觀園待了多久呢,太監說:“時已醜(淩晨1~3時)正三刻,請駕回銮。
”也就是說,元春在家的時間是從晚上七點多到半夜兩點半的樣子,總共七個多小時。
她說的話不多,卻有幾句堪稱名言,意味深長。
一句是祖孫、母女見面時“三個人滿心思皆有許多話,隻是俱說不出,隻管嗚咽對泣”。
邢夫人、李纨、鳳姐和迎探惜三姐妹也都在一旁“垂淚無言”。
“半日,賈妃方忍悲強笑”,安慰祖母和母親說:“當日既送我到那不得見人的去處,好容易今日回家娘兒們一會,不說說笑笑,反倒哭起來,一會子我去了,又不知多早晚才來!”而父親賈政隻能在“簾外問安,賈妃垂簾行參等事。
又隔簾含淚謂其父曰:‘田舍之家,雖齑(jī)鹽(齑,切碎的腌菜,泛指生活貧苦)布帛,終能聚天倫之樂;今雖富貴已極,骨肉各方,然終無意趣!’”元春話雖不多,卻極其深刻。
“那不得見人的去處”一句,就将宮廷禮法森嚴到不近情理至極的殘忍寫了出來。
要知道,受這種嚴厲禮法限制的決不僅僅是貴妃一人或是妃嫔,還有數以千計的宮女!而且父女相見還要隔着簾子,令人感慨不已。
享受天倫之樂本是人之常情,但是身為貴妃,竟不可得!曹雪芹的《紅樓夢》最看重的是人間真情,而皇家禮制竟連最起碼的家人天倫之樂都不顧,曹雪芹的批判矛頭所向,就可以想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