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憑這個我們是賺不到終點屬于我們這樣的大價錢的。
那到底是什麼樣的一種時間,這才是關鍵所在!偉大的時間,瘋狂的時間,極其可恨的時間,在這段時間裡,聚會的進行是那樣的輕松活潑,輕松活潑的過分——當然,同時卻又免不了有點兒悲慘,甚至是深重的悲慘,這一點我不僅會承認,我甚至還要驕傲地加以強調,因為隻有這樣才算得上是合情合理,隻有這樣才算得上是藝術家做派和天性。
這種藝術家做派和天性,衆所周知,任何時候都是偏好于向兩方面放縱的,出點格是完全正常的。
在這裡,鐘擺始終會在愉快和感傷之間大幅度地來回擺動,這是不足為奇的,也就是說,同我們所提供的東西相比,其性質尚屬有節制的市民之列,尚屬紐倫堡之列。
而我們所提供的卻是這個方向上的極端:我們提供精神的上升,還有頓悟,對被消除和被激起,對自由、安全、輕松、權力感和勝利感的體驗,我們的這個人居然不敢相信自己的感官。
此外還應該再加上的是,那種對已有成就的五體投地的佩服甚至有可能輕而易舉地讓他舍棄任何陌生的、外在的佩服——這種自我敬仰的戰栗,是的,這種面對自身而感到的美好的恐怖的戰栗,使他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受到恩賜的噴嘴,就像是一個神聖的怪物。
而與此同時,向下,向着相應的低谷,光榮的低谷的運動也在進行——不僅陷入空虛、無聊和無能為力的悲哀,而且同時也落入痛苦和反感的深淵。
當然也都是些司空見慣的,過去就一直存在着的,天性難免的東西,隻是通過明亮的照射和有意識的迷醉得到了極其光榮的強化罷了。
這就是人們為了那已經得到的巨大享受而心甘情願地和自豪地忍受着的痛苦,這就是人們通過那個童話所了解的痛苦,也就是那位小小的不要魚尾的人魚公主從她的那雙費盡心血才獲得的美麗的人腿上所感到的刀割一般的痛苦。
安徒生筆下的小人魚你應該是熟悉的吧?那才是個适合于你的小寶貝呢!你隻要吱一聲,我就把她給你帶到床頭。
” 我:“你這個傻瓜,你就不能把嘴巴閉上!” 他:“好了,好了,千萬别總是一上來就動粗。
你就總是一門心思地隻想着要别人住口。
可我不是那個姓沉名默的施魏格施迪爾
再說了,善解人意的艾爾澤媽媽為慎重起見,事先也已經把有關他們家臨時房客的一大堆事情說與你聽了。
而我呢,根本不是為了什麼沉默才跑到這個非基督教的外國來找你的,我是為了我們倆之間能夠面對面的确認,為了就服務和報酬達成固定不變的協議,我是為了這個才來找你的。
我告訴你,我們已經沉默了四年多——而與此同時,一切都正在暗中無比精确、無可挑剔、充滿希望地進行,現在,那鐘已經鑄造過半了。
具體的情況究竟如何,到底又有何事發生,要我來告訴你嗎?” 我:“看來餘是非聽不可了。
” 他:“你聽着聽着就會想聽的,你還會因為自己能夠聽到而感到滿意呢。
我甚至認為,你其實是很想聽的,假如我真的把事情壓下不告訴你的話,你說不定哪天就會沖着自己抱怨咆哮開了呢。
倘若那樣的話,你也是有道理的。
你和我,我們共同所在的這個隐秘的世界,是多麼的舒适安逸。
我們倆在這裡那可是相當的如魚得水,那純潔的凱澤斯阿舍恩,公元1500年前後的标準古德意志的氛圍,此後不久便來了個馬丁博士,他和我的關系牢不可破,堅不可摧,至真至誠,他向我扔小圓面包,不,是墨水瓶子,早在那為期三十年的聯歡會發生之前。
你隻消回憶回憶,那時在你們德國的中部,在萊茵河沿岸和四面八方,群衆運動是多麼的如火如荼,無處不是群情激昂和抽搐痙攣,多如牛毛的懲罰限制和騷動不安——湧向位于陶伯谷地的尼科拉斯豪森朝拜聖血的人群,兒童遊行隊伍和血淋淋的聖體,饑荒,鞋會
美好的時代,極其德意志的時代!想起這些的時候,你難道不覺得心情愉快嗎?那時,真正的行星們在蠍子的圖形裡聚合,正如丢勒大師已經在醫學傳單上用畫筆諄諄教誨過的那樣,那時,那些柔軟的小東西,那幫追求性的享樂的螺旋體,那群親愛的來客,從西印度群島進入德意志這塊土地,這些熱衷于鞭子的家夥,——你在豎起耳朵聽吧,是不是?我看似在說那幫忏悔者,那些個為了自己的和所有人的罪過而揉搓碾壓自己背部的鞭笞派
然而,我實際指的卻是鞭毛蟲,這種肉眼看不見的微生物,是長有鞭毛的那種,就跟我們蒼白的維納斯一樣,即所謂的梅毒,就是這種。
不過,你是對的,這聽上去确實很有一點中世紀鼎盛時期的味道以及《異端的鞭子》
哦,是的,我們的這些空想家,遇到較好的情況,比如遇到像你這樣的情況,它們還是能夠證明自己是具有迷惑力的。
另外,它們的文明程度也相當高,早就被馴化過來了,在它們數百年來以之為家的那些老地方,它們再也不像從前那樣嚣張胡鬧了,什麼膿包破潰呀,臭氣熏天呀,鼻子爛掉呀,類似的症狀全都沒有了。
畫家巴普提斯特·施彭格勒從外表上看也不是這樣的了,那要是在從前,像他那樣的人,屍首可是要用粗呢裹住的,而且,不論走到哪裡,那可是必須轉動撥浪鼓報警的喲。
” 我:“施彭格勒的情況是——這樣的嗎?” 他:“為什麼不是呢?難道隻應該你一個人的情況是這樣的嗎?我知道你很希望自己搞自己的,和别人完全分開,任何的比較都會讓你感到生氣。
我親愛的朋友,一個人總是會有一大堆同路人的。
當然,施彭格勒就是一個男艾絲梅拉達。
他總是這樣難為情地和狡黠地眨着他的眼睛,他這樣做不是無緣無故的,而伊涅絲·羅德說他是個鬼鬼祟祟的僞君子也不是無緣無故的。
情況就是這樣,列奧·齊恩克,這個夢魔,一直都還沒有染上,而那個幹淨聰明的施彭格勒卻早早地就給染上了。
另外,請你不要激動,也不要為這個人去浪費你的嫉妒。
他是個無聊的、庸俗的個案,在他那裡根本出不了一丁點兒彩。
他不是那種能讓我們幹出驚天動地大事業的蟒蛇。
通過得這個病,他可能會變得明朗一點,參與精神活動更多一點,而他倘若沒有這種較高的聯系,沒有受到這種秘密的訓誡,他或許也就不會如此愛讀龔古爾和阿貝·加裡亞尼
心理學,我親愛的朋友。
疾病,而現在甚至是下流的、難以啟齒的、隐秘的疾病,可以造成某種和世界,和平庸生活的嚴峻對立,定下反叛和嘲弄資産階級秩序的基調,讓得上它的人在自由的精神,在書籍,在思想那裡去尋找庇護。
施彭格勒的情況也就隻能到這個程度了。
他還有時間去閱讀,去引經據典,去喝紅葡萄酒,去逍遙,不過,這個時間并不是我們賣給他的,這根本不是被賦予了天才靈性的時間。
一個被點燃了的、沒有什麼光彩、也沒有多大意思的社交名人,僅此而已。
他的肝、腎、胃、心髒和腸子,正在一點一點地支離破碎,他總有一天不是嗓子變得完全沙啞,就是耳朵變聾,過不了幾年,他就會自顧自說着含混的笑話孤獨地死去——還能有什麼呢?對此我并不介意,他那裡從未有過照亮、提升和激動,因為那不是腦的,大腦的,你懂嗎?在他那裡,我們的小家夥對那個高貴的東西,對那個上面的東西并不關心,這個東西顯然誘惑不了它們,那種繼續向形而上的領域,向性以外的領域,向感染以外的領域轉移的情況并未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