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愛就不會給她的有生之年添加比悲傷更糟糕的恐怖。
我帶着深切的悲哀離開她。
一次,一次,又一次。
“現在我做的夢太多。
夢的時間總是太長。
在這艘船的囚禁中,在我肉身的囹圄中,從沒有哪個凡人的身體像我那樣與每次的日出合拍。
我的心跳因為眼前的東歐山巒而加速,最終,因為這樣一個希望而加速——在某個地方我們能在那原始的鄉村裡找到為什麼在上帝之下,這樣的痛苦煎熬被允許存在的答案:在上帝之下怎麼會被允許開始,以及在上帝之下又該怎樣結束。
我知道,我沒有勇氣去結束它。
而此刻,地中海的海水适時地,實際上已經變成了黑海的波濤。
”
吸血鬼歎了一口氣。
男孩的頭枕在肘上,右手掌托着臉,迫切的神情和發紅的眼睛極不相稱。
“你覺得我是在哄你玩嗎?”吸血鬼問,漂亮的深色眉毛一瞬間鎖結在了一起。
“不,”男孩很快地回答,“這比我問你問題所得到的要多。
你會按照你自己的節奏告訴我所有的事。
”他不說話了,看着吸血鬼,好像已準備好聽他再次開口。
遠處傳來一個聲音,從他們周圍老式維多利亞房子的某個地方傳來的。
這是他們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聲音。
男孩擡起頭看看通往樓道的門,就好像他已經忘記了房子的存在。
有人步履沉重地在老式木地闆上走着。
吸血鬼并未受到幹擾。
他向一旁看去,仿佛在又一次将自己和現實分離開來。
“那個村莊。
我沒法告訴你它的名字;名字我想不起來了。
我記得它距離海岸有數裡之遙,然而我們還是獨自乘着馬車旅行。
那樣的一輛馬車!那是克勞迪娅的主意,乘馬車,是我本該預料到的;但這以後,事情總是讓我摸不着頭腦。
到瓦爾納的第一刻起,我就覺察到她身上的某種變化。
我突然明白,她不僅是我的女兒,也是萊斯特的。
從我這兒,她明白了錢的價值,但是從萊斯特那兒,她繼承了一種花錢的熱情。
如果找不到我們花銷得起的最奢華的黑色馬車,她就不準備離開。
馬車裝備了可以坐一隊旅行者的皮座椅,而不僅僅是足夠讓一個男人和一個孩子來運送一個精雕彩刻的橡木箱。
馬車後面吊着兩箱那兒的商店裡可以提供的最好的衣服。
我們疾速行駛着,那兩個輕便龐大的輪子和優質的車軸載着車廂,以一種驚人的輕松越過山路。
這讓人覺得有些不寒而栗,在那偏僻怪異的鄉村裡,沒有别的任何東西,隻有馬匹疾馳的蹄聲和馬車輕微的吱呀聲。
“那是一個古怪的鄉村。
孤寂、黑暗,偏遠的鄉村時常是黑暗的;亂雲遮月時它的古堡和廢墟變得朦胧晦暗,因此在那幾個小時裡我感到一種在新奧爾良時從未曾體驗過的不安。
那裡的人也無法讓我安心。
我們毫無遮掩,迷失在他們小小的村舍間,而且不斷意識到待在他們中間使我們處于嚴峻的危險之中。
“在新奧爾良殺人永遠不需要掩飾,熱症瘟疫和犯罪的肆虐——這些事總是在那兒和我們競争,而且更勝一籌。
而在這裡,我們必須費盡心機讓捕殺盡可能地不引人注目。
因為這些頭腦簡單的鄉下人,也許他們會覺得新奧爾良擁擠的街道很吓人,可他們完全相信死人的确會行走、會吸活人的血。
他們知道我們的名字:吸血鬼、惡魔。
而我們很容易招緻最輕微的流言,因此不想在任何情況下親手制造出謠傳。
“我們獨來獨往,來去匆匆,花錢大手大腳,竭力想在我們外表的掩飾下得到一種安全。
我們發現吸血鬼實在是小酒館爐火邊一個俯首皆是的通俗話題。
在那兒,我的女兒靠着我的胸口安穩地睡着,而我總是能在農民或是客人中間發現什麼人的德語說得足夠好,偶爾甚至會是法語,可以和我讨論那些熟悉的傳說。
“但是終于,我們到了将成為我們行程中一個轉折點的村莊。
我一點也不欣賞那趟旅行,無法享受那空氣的清新、夜晚的清涼。
即使是現在,我講起它來時還有一絲微弱的顫栗。
“那一夜之前我們是待在一間農舍裡的,因而沒有聽到任何新的消息——隻看見那地方荒涼的景象。
因為我們到那兒時,天色還不算晚,還沒有晚到小街上的店鋪都要上門闆、或是隻留有一盞若明若暗的燈在酒店寬敞的馬車道前搖蕩的時候。
“家家戶戶都将我們拒之門外。
還有别的一些迹象說明有些事情不對頭。
一扇關閉的商店窗戶下的一小盆幹花、一隻在院子中心前後滾動的擁。
這個地方有種像是被瘟疫圍困住的城池的景象。
“但當我把克勞迪娅放到馬車邊壓實的泥地上時,我看見酒店門下的一線光亮。
‘把你鬥篷的帽子戴起來,’她快速地說道,‘他們來了。
’有人從裡面拉開了門栓。
“我第一眼看到的,是那個人影身後留下的極狹小空間裡的光,随後我看見馬車燈的光線在她眼中閃爍。
“‘我要一個過夜的房間,’我用德語說,‘我的馬需要喂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