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我倒忘了禀告兩位王爺了,是我約的伯彥讷谟祜,此刻必是帶着他的馬隊來了。
”
僧王的長子貝勒伯彥讷谟祜,新派了向導處的差使,一路來都是打前站,他有自己的衛士,剽悍的蒙古馬隊,此刻應瑞常的邀約,特地點齊了人馬,共是二十四名,一陣風似地卷到,得此鐵騎,醇王的膽更壯了。
彼此匆匆見了禮,當即由睿王發令,派人到肅順的行館,把那名侍衛班領找來。
所有護送梓宮的王公大臣,一路都由地方官辦差,租用當地的客店作公館,隻有肅順因為帶着兩名寵妾同行,不便與大家住在一起,所以由内務府的官員,替他們的“堂官”當差,自覓住處,在密雲借的是一家鄉紳的房子,共是一個大院,一個花廳。
住在前院廂房的侍衛班領,名叫海達,這時已為蒙古馬隊的蹄聲所驚醒,心裡奇怪,梓宮在此,貴人如雲,是那個武官這麼大膽,半夜裡帝着馬隊橫沖直撞,不太放肆了嗎?
正這樣在心裡犯疑,聽得有人在敲窗戶,起床一看,是一名守夜的藍翎侍衛來報告,說是睿王派人來召喚。
“咦!”海達愣了愣又說,“他是王爺,我不能不去。
可是,旗分不同,他管不着我呀!”
“頭兒!”那侍衛踏上一步,湊到他眼面前說,“别是要出事!步軍統領衙門的人都出來了,不知要幹什麼?”
海達一聽這話,越發吃驚,看這樣子,應該去禀報肅順,但也怕這位“中堂”的脾氣大,吵了他的好夢,說不定會挨一頓臭罵。
但時間上又不容他細作思考,匆遽之間,認為自己先出去看一看,再定主意,這無論如何是不錯的。
于是他戴上大帽子,急急走了出去,剛到門口,遇見為睿王傳令的侍衛,原是熟人,彼此招呼了一下,那人壓低了聲音說道:“睿王奉旨拿人,本來想請肅中堂會同辦理,怕的是正在好睡,特意讓你去一下,把事由兒告訴了你,回頭好說給肅中堂知道。
”
原來如此!海達疑慮盡釋,欣然跟随而去。
到了路口茶店,但見馬隊步勇,刀出鞘,箭上弦,燈籠極多,名号不一,竟似會操之前,未曾擺隊,先作小休的模樣。
等一進了店,發現不但有睿王,還有醇王,瑞尚書和蒙古王子伯貝勒,這一驚非同小可,硬着頭皮行了禮,垂手肅立,靜聽吩咐。
“海達!”睿王問道:“肅中堂這會兒在幹什麼?”
“回王爺的話,肅中堂這會兒還睡着。
”
“睡在那兒?”醇王問說。
這話驟不可解,海達想了想才明白,必是問的睡在那間屋子,于是照實答道:“睡在吳家大宅西花廳東屋。
”
“有人守衛嗎?”
越問越怪了,海達便遲疑着不敢随便回答。
“怎麼啦?”醇王把臉一沉,“你是沒有長耳朵,還是沒有長嘴巴?”
醇王打官腔了,海達無法不說話:“有兩個坐更的。
”
“你們聽聽!”醇王對瑞常和伯彥讷谟祜說,“叫什麼‘坐更的’!那不是皇宮内院的派頭兒嗎?”
瑞常笑一笑,轉臉問海達:“那兩個守衛是什麼人?是輪班兒呢,還是總是那兩個人?是歸你管呢,還是肅中堂自己挑的人?”
“是輪班兒,歸我管。
”
瑞常與醇王交換了一個眼色,彼此都會意了,也都放心了,輪班守衛,且歸侍衛班領管轄,可知是普通的侍衛,決非肅順豢養的“死士”。
“海達!”睿王提高聲音喊了一聲,用很嚴肅的聲音問道:
“我問你,你是聽皇上的話,還是聽肅中堂的話?”
種種可疑的迹象,得這一句話,便如畫龍點睛,通禮皆透,海達大吃一驚,知道關系重大,禍福就在自己回答的一句話和答話的态度上,趕緊一挺胸,大聲答道:“王爺怎麼問這話?海達出身正黃旗,打太宗皇帝那時候起,就是天子親将的禁軍,我憑什麼不聽皇上的話?”慷慨激昂地說到這裡,忽然發覺話有語病,便緊接着補充:“再說,‘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海達就算不是上三旗的人,可也不能不聽皇上的話呀!”
“好,赤膽忠心保皇朝!”睿王用念戲詞的聲音說了這一句,轉臉對醇王又說:“七叔,你請吧!我坐守‘老營’,靜聽‘捷報’。
”
“我這就去!”醇王這時候自覺意志淩雲,響亮地答應了一聲,站起身來吩咐海達:“你帶路!咱們去拿奸臣。
”
雖未說出“肅順”二字,但是早見端倪,可海達此時仍不免有晴天霹靂之感,不論如何,自己算是在肅順手下當差,帶着外人去捉拿本衙門的堂官,說出去總不是什麼顔面光彩的事,因此,他口中很快地答應,心裡卻在大轉念頭,思索脫身之計。
這時蒙古馬隊已開始在街上巡邏,吳家大宅的侍衛們又見醇王親臨,而且帶着粘竿處的人,都不免詫異,但有他們“頭兒”陪着在一起,自然不會想到是來捉拿肅順。
這種疑惑的神色,啟示了海達,未進院子以前,他悄悄把醇王拉到一邊,低聲說道:“七王爺,回頭到了花廳,你老帶着人進去,我替你在花廳門口把守。
為的是肅中堂嗓門兒大,萬一嚷了起來,外面一定會有人進來,我就可以替七王爺擋了回去。
”
醇王同意了他的辦法,可是另外派了兩個人跟他在一起“把守”,其實是監視海達,怕他到外面召集部下來救肅順。
這時在花廳守衛的兩名侍衛,聞聲出來探視,見是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