勸他,“算了,算了,再鬧就沒有意思了。
你就算看我的面子,委屈一點兒。
”
“是!既然王爺吩咐,我就聽王爺的。
”薛煥向華豐請了個安,接着遍揖座中,十分承情的樣子。
到了第二天,由刑部辦了奏稿,送交華豐簽押,領銜呈複。
這個結果原在慈禧太後意料之中,但沒有想到蔡壽祺對他所參的人,大有賠罪之意,心裡不免警惕,恭王的勢力還是不小!不過,這也要分兩方面看,倘或不生異心,謹慎辦事,那麼正要他有這樣駕馭各方的勢力,政務的推行,才能順利。
這一念之間,她算是把掐在恭王脖子上的一隻手松開了!不過對蔡壽祺頗為不滿,在召見文祥時便說:“姓蔡的倒是怎麼回事?我不知道他在玩兒什麼花樣?”
“他新補了日講起注官,急于有所表現,不免冒失。
”文祥怕她發脾氣要嚴辦蔡壽祺,那又會平地起波瀾,生出多少事故,所以不能不為他乞恩:“太後聖明,置而不問吧!”
“不問也不能結案。
薛煥算是洗刷了,劉蓉呢?讓他明白回奏,‘善夤緣而外任封疆’,可有其事?這裡再讓肅王傳蔡壽祺來問。
我聽說蔡壽祺跟劉蓉有仇,那倒說不定真的是‘誤信風聞’!”
顯然的,薛煥的被“洗刷”,以及蔡壽祺的奏折和供詞,出爾反爾,迹近矛盾的原因,以及他的挾嫌攻讦劉蓉,慈禧太後無不了然于胸。
深宮女主,能夠寸心自用,着實可畏。
但是,無論如何,洗刷了薛煥,也就是洗刷了恭王,這一關能夠過去,總算“皇恩浩蕩”。
文祥這樣想着,因為與恭王休戚相關的感情,所以應對之間,便越發顯得敬畏。
而慈禧太後也很看重文祥,尤其是從罷黜恭王以後,千斤重擔落在他一個人身上,依然誠誠懇懇,盡力維持大局,既無為恭王不平的悻悻之意,亦沒有任何乘機攬權的行為,真正是個君子人。
就因為這樣,談得時間就長了,文祥一看這天的情形很好,覺得有個一直在找機會想提出來的請求,正好在此時奏陳。
于是找了個空隙,從容說道:“臣暫領樞務,實在力不勝任,唯有以勤補拙,盡心盡力去辦。
不過,蒙賞的差使實在太多,請兩位太後恩典,開掉一兩個。
”
“這為什麼?”慈禧太後詫異地;以為他受了什麼委屈在發牢騷。
“實在是忙不過來。
”文祥答道:“現在軍機處隻有三個人。
”
“寶鋆不是快出闱了嗎?”慈安太後打斷他的話題。
“是。
”文祥頓了一下答道:“寶鋆一出闱,得要去看‘大工’。
”
“大工”是指文宗的“定陵”工程,兩宮太後不約而同地發一聲:“哦!”顯得她們都極其重視此事。
“那麼,你想開掉什麼差使呢?”
“臣請旨開去内務府大臣的差使。
”
這倒是正中下懷,慈禧太後早就聽了安德海的叢恿,說内務府大臣非要是那裡出身的人來幹,才懂“規矩”,所以點點頭說:“好吧,等我想一想。
”
“‘大工’現在怎麼樣?”慈安太後問道:“好久沒有派人去看了。
”
“兩位太後請放心,大工由恭親王、寶鋆敬謹辦理,十分用心。
目前恭親王雖然不能再管,寶鋆也在闱中,可是規章制度定得好,工程照常恭辦,并無延誤。
”
“這好!你們多用點兒心,這是大行皇帝最後一件大事。
”
提到先帝,三位樞臣,一齊伏地頓首。
等退了出來,大家的心情都覺得比前些日子輕松,約好了退值以後一起去看恭王。
恭王的心情已由沉重變為感慨,特别是在這“開到荼蘼花事了”的天氣,留春無計,特有閑愁,正憑欄獨坐,望着滿園新綠,追想那芳菲滿眼的日子,自覺榮枯之間,去來無端,恍如一場春夢。
于是有兩句詩自然而然地浮上心頭,悄然吟道:“手拍闌幹思往事,隻愁春去不分明。
”自己低聲吟哦了一番,覺得還有些寄托,便按着“八庚”的韻,繼續構思,想把它湊成一首七絕。
等文祥、李棠階、曹毓瑛一到,詩興自然被打斷了。
他們三個人早就商量好了,此來的用意是要勸恭王不必灰心,天意漸回,重起大用的日子不會太遠,在韬光養晦以外,應該有所振作。
恭王對李棠階比較客氣,唯唯地敷衍着,及至李棠階告辭,在文祥和曹毓瑛面前,他說話就無須顧忌了,“你們要我如何振作?”他悻悻地問,“難道要我每天在王公朝房坐着,喝茶聊閑天,等‘裡頭’随時‘叫’嗎?”
“内廷行走”原該如此,有些王公還巴結不到這一步,但對恭王來說,這樣子是太屈尊了。
文祥知道他是發牢騷,便把他拉到一邊。
這番密談連曹毓瑛都避開,自是腑肺之言,恭王聽了他的勸,第二天開始,到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去辦事。
關于洋務交涉,或者報聞,或者請旨的奏折,一個接一個遞了上來,很快地引起了兩宮太後的注意。
“我要說句良心話,”慈安太後對慈禧說:“老六辦事是好的。
能幹,又勤快。
”
“誰說不是呢!就怕他太傲。
”
“這一回把他折騰得也夠受的,我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