惇前番征讨呂布,左目被流矢射瞎,心情郁悶不願見人,自請到太壽古城為百姓修渠。
可現在備戰河北絕不能少了這員留守統帥,曹操怕他不肯回軍,在來昌邑的路上差出王圖、賈信、蔡楊、扈質、程曠等一幹由他提拔起來的小将去迎接,果然把夏侯惇風風光光請了回來。
夏侯惇的氣色好了不少,似乎還胖了兩圈,與小将們有說有笑,但左眼處戴了個用黑布縫的眼罩,原本就堅毅強悍的一張臉現在更增幾分煞氣!
“你可算是回來了,”曹操松了口氣,“傷好了吧?”
“就算痊愈了吧。
”夏侯惇點點頭,“我也想開了,已經變成這樣了,難過又有什麼用?在太壽古城跟老百姓幹幹活,看看窮人們吃的苦,我這點兒傷也就不算什麼了。
”
王圖樂呵呵插嘴道:“主公有所不知,我們到太壽的時候,建武将軍正跟老農們一起種水稻呢!穿着粗布衣、戴着個鬥笠、挽着袖口褲腿、插着秧苗,要不是那隻眼睛,我們都認不出……”說了半截自覺失口,趕緊捂住嘴,驚懼地低下了頭。
大家都以為夏侯惇要生氣,哪知他卻笑了:“獨眼龍就是獨眼龍,還怕你們說?我這叫‘一目了然’,你們想學還學不來呢。
”
曹操見他似乎完全想開了,也笑呵呵揚手道:“我們商議大事,你們小哥幾個别在這裡瞎起哄,回去整饬好營寨,安排建武将軍的起居日用。
若有絲毫伺候不周,老夫唯你們是問!”
王圖、賈信等領命欲去,夏侯惇卻囑咐道:“我不要鏡子啊!”
曹操聽了一怔,料他心裡還是有陰影,趕忙又添了要求:“建武将軍不用,你們也不許用。
從今以後你們營裡不許有一面鏡子,若是有都給我摔了!”
王圖抱拳道:“主公放心,莫說是鏡子,但凡能照見人影的東西我們全摔!”
“少耍貧嘴,快去!”曹操拉着夏侯惇上堂,糜竺、糜芳還等着呢,一見滿臉煞氣的夏侯惇都不禁心驚肉跳直低頭,怕打攪他們兄弟私話,趕緊施禮告辭。
該說的大緻上都說了,曹操也不挽留,叫萬潛他們送客,又囑咐劉備多陪陪舅爺,這才與夏侯惇落座。
可擡頭一看,獨薛悌沒有走:“孝威還有何事?”
薛悌請示道:“糜氏兄弟若招募鄉勇,是不是要加緊監視呢?”
曹操擺擺手:“我看沒這個必要,他們與劉備已沒什麼瓜葛了。
”
“未必未必。
”薛悌捋着山羊胡子,“他們縱然不是主從了,但還是親戚。
親戚就該有家務來往,時常寫信問候。
可自糜氏兄弟赴任之後,一封信都沒給劉備寫過,這正常嗎?物之反常謂之妖也!”
曹操不以為然:“或許是避嫌吧。
”
薛悌很固執:“掩飾就是有事。
”
“孝威啊,你怎麼看誰都像壞人呢?人家通信也不是,不通信也不是,你叫他們怎麼好?”
薛悌啞口無言。
但為首腦者需有首腦的胸襟魄力,為爪牙者也當有爪牙的堅定銳利,他頓了片刻又作揖道:“為了穩妥起見,在下還是要追查下去,多一份小心總是好事。
”
“唉!那好吧。
”曹操也隻好随他去,“但得掌握好尺度,莫要盯得太甚。
傳揚出去世人怎麼看我?别像防賊一樣防人家,搞得他們不自在就不好了。
”
“諾。
”薛悌也去了。
夏侯惇見再無他人了,趕緊彙報:“我聽到傳言,袁紹要在北邊沿河諸縣修築營壘,似乎開始做準備了。
”
“我沒聽說啊!”曹操一愣,“怎麼沒人向我禀報?”
夏侯惇道:“是從冀州來的百姓私下傳言的。
袁紹大軍在幽州久攻易京不下,又恐咱們率先發難,所以征調沿河百姓準備動工,有人害怕勞役就逃到兖州來了。
”
“急功近利飲鸩止渴!”曹操冷笑一聲,“豈不聞欲速則不達?現在把百姓得罪苦了,将來看他怎麼收拾人心。
”話雖這麼說,曹操可加倍小心,袁紹計劃在大河以北修營壘,這是打算沿河對戰。
要是讓袁紹東至濱海、西至河朔布置出一條大戰線,那曹操就完啦!
莫看夏侯惇一隻眼,看曹操卻看得明明白白,知他心有怯意,又道:“你也不必着急,咱們領先了一步。
就算袁紹此刻滅了公孫瓒,還有張燕、幽州舊将、三郡烏丸、遼東公孫度那些小麻煩等着他呢!他一時半會兒還來不了。
”
“我不怕袁紹來,怕的是他不來。
”曹操搖了搖頭,“他若是急着殺過來,背後的問題就解決不幹淨;可他要是不着急來,那必然要将一切問題肅清。
或是一年或是兩載,等他把割據掃絕了、兵馬養精神了、糧食存足了、和咱們的各路對頭串通好了,咱們還怎麼跟他鬥?他占據邊郡可以休養生息,咱可是在中原四戰之地,難得半日太平,誰知道劉表、孫策什麼時候突然發難?長此以往隔河對峙,咱們跟他耗不起。
所以依我說,這場仗宜早不宜晚,他若不來咱就打他,占穩了領先一步的優勢,牽着袁紹鼻子走!”
話音未落,荀攸、郭嘉、程昱走了進來。
曹操一見他們三人齊到,便知出了大事:“怎麼了?”
荀攸低聲道:“公孫瓒死了。
”
“什麼?!”曹操沒料到,“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