僚的年輕人,“袁紹帳下的小吏郭嘉?”
“袁本初無識人之目,郭奉孝豈是小吏之才?我修書一封,他定會棄河北而來兖州,為将軍效力。
”荀彧又低頭看看戲志才,“将軍莫要再悲傷了,志才兄還是早早收殓起來,他本是商賈沒什麼家人,改日我親自将他送回颍川安葬,若能尋到他族人,一定重重酬謝。
”
曹操沉痛地點點頭。
毛玠見他還是沉痛不已,趕緊上前攙住他另一隻手:“昔日周公求賢,一沐三握發,一飯三吐哺。
将軍愛才之心不亞于先賢。
實不相瞞,我已經找到幾個人助您安撫兖州,若不是陳宮、張邈之叛,我早就請您辟用了。
山陽滿寵、任城呂虔、泰山王思等等,今異心之徒盡随呂布而去,将軍可以大膽起用新人了。
”
他倆人這麼一勸,曹操止住悲聲,又親自為戲志才整了整衣衫,才擺手示意把他擡走。
在場之人無不恭敬,都沒叫兵丁動手,程昱與薛悌等人親自将他穩穩地擡了出去。
曹操覺得這裡的氣氛太沉重了,漫步出了大帳。
嚴冬的空氣吸到胸臆裡涼森森的,似乎将剛才的憂愁沖淡了不少。
他突然覺得胸前鼓鼓囊囊的,伸手一摸,原來是那份诏書,剛才随手揣到懷裡了。
曹操再次展開,仔仔細細端詳着。
事實真的很耐人尋味,也很可笑,它就是這麼一張诏書,輕飄飄有名無實的東西,竟然就會牽動這麼多的人心。
因為它兖州刺史金尚被逐、名士邊讓被殺,因為它朋友反目、部下叛亂,為的就是這麼一張小皇帝和他的控制者随口許諾的東西。
現在一個人冷靜下來,曹操意識到大漢皇帝的重要性了。
隻要有皇帝在身邊,随便說一句話就可以牽涉多少人的生死與思想,哪怕他說的隻是一句無關痛癢的話。
殺人不但要有殺人的道理,還要有殺人的名義啊!
進而曹操他又意識到袁氏兄弟的可笑。
難道光靠一塊玉玺就可以号令天下嗎?什麼玉玺都僅僅是石頭,使他擁有威力靠的不僅僅是武力,還有道德和人心。
大漢王朝的人心是從高祖時就奠定下的,有文帝景帝的休養生息,有武帝的壯烈氣魄,有宣帝的力挽狂瀾,更有光武爺的勵精圖治,明帝章帝的愛民如子,順帝的求賢若渴……難道數百年積累的人心就會這麼輕易被武力擊敗嗎?
曹操把诏書又揣回懷裡,面向東方而望,又想起父親和弟弟的死。
阙宣、張闿死在陶謙之手,如今陶謙也勉強得以善終,這個仇他再也找不到向誰報了。
他所能做的隻是改日将父親與弟弟遷葬家鄉,讓他們魂歸故裡,并把曹德的兒子曹安民培養成人。
孔子曰四十不惑,他已經四十一歲了,從小沒有母親的養育,現在父親與手足也再也不會回來了,年過四十才剛剛找到實現志向的出路,以後的坎坷又會有多少,他懷疑自己還能否看見奮鬥的結果。
曹操悲從中來,脫口作樂府《善哉行》一首:
〖自惜身薄祜,夙賤罹孤苦。
既無三徙教,不聞過庭語。
其窮如抽裂,自以思所怙。
雖懷一介志,是時其能與!
守窮者貧賤,惋歎淚如雨。
泣涕于悲夫,乞活安能睹?
我願于天窮,琅邪傾側左。
雖欲竭忠誠,欣公歸其楚。
快人由為歎,抱情不得叙。
顯行天教人,誰知莫不緒。
我願何時随?此歎亦難處。
今我将何照于光曜?釋銜不如雨。
〗
一首詩作罷,曹操向東深深一揖,從今以後他要棄東向西,迎大駕回還了。
但是他心中還是有一絲不安,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那個織席販履的劉備會成為一個大障礙,另外他帳下那個卧蠶眉丹鳳眼的紅臉大漢,他叫什麼名字呢?當然,還有那個用方天畫戟擊他頭盔,險些要了他性命的呂布,那是他平生最大之險。
“劉備……呂布……好好等着吧,我一定會收拾你們的。
”曹操喃喃了一句,将頭扭向了西面。
剛剛脫險的小皇帝在西面,他未來的方向也就在西面……回到故裡豫州,去開創一個全新的朝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