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僅靠一道人牆保着曹操。
頭上的嗖嗖聲響個不停,曹操都傻了。
三射兩射,敵人就傷得差不多了,那大漢也頂不住了,把大刀橫掃出去,将湧過來的兵丁打了個趔趄,駁馬就往山下逃。
親兵衛士顧不得追,趕緊圍上來撫慰曹操。
虎豹衛士繼續放箭,那大漢将刀舞得風不透雨不漏,前砍攔路之兵,後撥飛來之箭,一眨眼的工夫又撞下山去突出重圍,帶着剩下的三騎縱馬而去。
“他娘的!”曹洪氣哼哼拔下釘在铠甲上的箭,破口大罵,“你們他娘的都是死人嗎?就這樣讓他逃了!”
曹操見那人已逃遠了,顧不上追究過失,憋着的一口氣總算緩了上來,癱坐杌凳之上擦了一把冷汗:“險喪吾命啊……”
身邊衆将面上盡皆無光,這麼多兵将卻叫十幾個人殺到眼前,臉往哪兒放啊?于禁緩了緩心神,轉身看了看戰場,不禁詫異道:“大家快看呀!”
原來劉備兵馬死走逃亡,幾乎沒人了。
卻有一小隊幽州騎兵兀自抵抗,隐隐約約見一個黑袍小将拿着件兵器亂比劃,又是砍又是刺又是掃又是砸,全無章法路數,看得人眼花缭亂,半天都瞧不出他使的是什麼玩意!而恰恰就是他帶着這幾十人奮戰,自己這邊的兵多之百倍就硬是拿不下,眼瞅着他們且戰且退最後作鳥獸散去,就是一個都抓不着。
那個黑袍小将脫離陣地,停下兵刃,這才看出是一杆長矛。
他快馬急催繞過郯城,一會兒工夫就逃得無影無蹤。
“那穿黑袍的就是劉玄德嗎?”曹操急渴渴問朱靈。
朱靈搖搖頭,意味深長地說:“絕對不是……我恐那劉備早就混在丹陽兵裡逃得沒影了。
”
曹操心頭大撼:那紅臉大漢,還有這黑袍小将真萬人敵也!以樂文謙、夏侯妙才之骁勇比之遜色三分,我怎麼就沒得到一員這樣的部下呢?這樣的奇人竟然會在織席販履的劉備帳下,真真可恨可惱可惜可羨……若是他們兵馬練熟再做抵禦,豈非勁敵?想至此他趕緊起身傳令:“馬上出兵端掉劉備的營寨,絕不能叫他們再集結起來!”
軍令迅速傳下,連戰場上的兵帶山頭觀望的人馬都黑壓壓向東挺進,曹軍勢不可當直摧劉備大營。
可是根本不用打了,劉備早帶着人逃得無影無蹤,殘兵敗将一個都沒回來,糧草辎重全都扔下不管了,完全等着曹軍接收。
曹操又好氣又好笑,還從來沒打過這樣的糊塗仗呢!其實也不錯,有了劉備的這座大營,卻省了曹操立寨運糧等不少事。
此刻已經殺到郯縣城邊了,除了一道厚厚的城牆,陶謙再沒有其他的屏障了。
曹操擡頭仰望着前方不遠處的郯城,兩丈高的城牆,上面密密麻麻都是軍兵和百姓,弓箭密排、滾木堆積,他們已經做好誓死護城的準備了。
殺父之仇、弑弟之恨,還有西進河南的後顧之憂,到了這一刻就要徹底解決了。
這座大城必定難攻,就是再搭上一段時日也要拿下它,要将陶謙這一派勢力徹底鏟除。
他方要下令圍城,就聞身後一陣歡聲笑語——卞秉從兖州來了,正與樂進等将說說笑笑走過來。
曹操有點意外:“你來這兒做什麼?”
卞秉笑呵呵道:“荀先生派我來慰勞慰勞。
”
“有什麼好慰勞的?”曹操又轉過頭去望着城牆,“這一仗恐怕不好打呀,可能會有很大死傷。
”
卞秉笑着嚷道:“大家都各歸各處忙自己的吧,我有幾句私話跟我姐夫說。
”
大家聽他這麼說便不再糾纏玩笑,各自去了。
卞秉湊在曹操耳邊低聲道:“我怕軍心潰散不能當衆說,這仗不能打了。
”
“怎麼了?”曹操一愣。
“兖州造反了,我帶兵送信差點被叛軍截殺。
”
曹操歎了口氣:“唉……半載征戰前功盡棄,殺父之仇不能得報……究竟是哪個郡反了?”
卞秉摳了摳鼻子,兀自鎮定道:“張邈、陳宮帶頭作亂,引呂布前來,現在整個兖州全反了……咱們就剩三個縣城了。
”
曹操感到胸口似乎被大錘猛擊了一下,五髒六腑全碎了,但是硬挺着轉過身:“樓異!”
“諾。
”樓異走到近前抱拳施禮。
“郯縣城高牆堅,敵人死守難攻,傳令收兵回師——吩咐大家要唱着凱歌高高興興地走!”曹操說完這句話,感覺沉痛的心情反倒輕松了,徐州沒有占領,兖州也突然沒有了。
一切又要從頭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