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躍民說:“放心吧,指導員,我們五班可是個紅色染缸,别說一個甯偉,就是蔣介石來了,也能給他改造了。
”
指導員笑了:“鐘躍民,你就吹吧,咱們言歸正傳,下星期就要演習了,你們班可要特别注意,千萬不能出事故。
”
指導員剛一出門,鐘躍民就忙不疊地召開了班務會,他的就職演說是這樣開場的∶”大家都知道了吧?從今天起我就是五班班長了,班裡的一切工作由我負責,有兩件事咱們今天必須說清楚,第一,我當班長下面有沒有不服氣的?誰要是不服氣就站出來,和我拳腳上過過招兒,我要是輸了這個班長你當。
要是你輸了就老老實實當戰士,别乍刺兒。
怎麼着,有不服的沒有?”
五班的戰士們誰也沒吭聲。
“嗯,都不吭聲,那就是沒有,這個問題就算過去了。
第二,以後班裡無論發生什麼事,要盡量在班裡解決,别動不動就越級報到連長指導員那裡,這叫打小報告,我最他媽的煩這個,所以醜話說在前面,要是讓我發現了可别怨我翻臉。
我就說這麼多,有不同意見沒有?嗯,沒有,那就散會。
”
最近鐘躍民有些煩躁,他當兵已經三年了,這三年裡發生了很多事,父親雖說還沒安排工作,但畢竟算是被解放了,家裡的事他沒什麼可惦記的。
唯一使他牽腸挂肚的是秦嶺,當兵以後他至少給秦嶺寫過十幾封信,秦嶺卻從不回信,這個女孩子可真夠絕的,鐘躍民怎麼也想不通,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清醒理智的姑娘,她簡直是個謎。
如果秦嶺僅僅是不回信,鐘躍民倒還能沉住氣,反正知道她還在白店村,李奎勇每隔半年時間都會給他來封信,順便也談談秦嶺的情況,但是最近李奎勇在信中告訴他,秦嶺自從回北京探親以後,就再也沒回過村,誰也不知道她的去向,秦嶺竟這樣不聲不響地消失了。
鐘躍民聽到這個消息後,居然頭一次失眠了,有好幾天的時間,他幹什麼都無精打采,連話都少了,他終于體會到了,這種精神狀态叫憂郁。
鐘躍民不得不承認,他真的很喜歡秦嶺,這個女孩子很讓他牽腸挂肚,三年了,他不但沒忘了秦嶺,反而越來越想念她。
真是見了鬼,他不知道自己從什麼時候起對女人的心态發生了這樣大的變化,一個遊戲人生的人,應該把這一生的每個時間段都看成是一個單獨的遊戲,怎能一個遊戲就收不了場呢?
袁軍坐在輪椅上,由護士小于推着,在花園裡走動,羅芸迎面走來向袁軍不冷不熱地打招呼:“袁軍,你的傷好得挺快呀,祝賀你。
”
袁軍也不冷不熱地說:“謝謝,你很忙嗎?”
羅芸對小于說:“小于,你休息一會兒,我來推輪椅,我們在北京就是老熟人了。
”
小于說:“好,你們聊吧,我一會兒再來。
”
羅芸推起輪椅,在花園裡緩緩地走動。
羅芸向四周看看,見沒人注意自己,才壓低聲音對袁軍說:“我有好消息告訴你。
”
袁軍淡淡地回答:“我知道,去軍醫大上學。
”
羅芸奇怪地問:“你也聽說了?”
“醫院裡都傳開了。
”
“你還聽說什麼了?”
袁軍說:“還聽說周曉白為了我的事和内科張教導員吵了一架,被取消了推薦資格。
”
羅芸歎了口氣說:“曉白的脾氣太大了,其實這事她完全可以心平氣和地解釋一下,可她連解釋都懶得解釋,居然一摔門走了,這件事把政治處陳主任都惹火了。
”
袁軍面無表情地問:“羅芸,在這件事上,你有沒有對不起朋友的地方?”
“沒有,推薦名單是院領導定的,我不可能參與,袁軍,你是不是聽到什麼議論了?”
“議論我倒沒聽見,不過這件事是因為我引起的,我當然要想一想,我覺得你在這件事上挺不夠意思的。
”
羅芸不滿地睜大了眼睛:“我怎麼啦?我倒想聽聽我怎麼不夠意思了?”
袁軍冷冷地問:“你明明知道周曉白和我不是戀愛關系,而且,周曉白是出于友誼應你之托來照顧我,在她受冤枉的時候,你為什麼不站出來澄清一下事實?”
“那除非我承認我和你的關系,可要是這樣,不但上軍醫大的資格會被取消,就連我的預備黨員的資格也會被取消,那我就完了。
”
“所以你就犧牲了周曉白?”
“你怎麼這樣說話?怎麼是我犧牲了周曉白?”
袁軍長歎一聲:“羅芸,上個軍醫大就這麼重要?連友誼和良心都不要了?”
羅芸也急了:“袁軍,你少用這種口氣和我說話,周曉白被取消了推薦資格,完全是因為她的态度,群衆早就有反映,說周曉白倚仗自己父親的地位飛揚拔扈,把誰都不放在眼裡,和周圍的戰友關系搞得很僵,院裡早就有這種議論,這又不是我造成的?”
袁軍疲憊地揮揮手:“你把小于叫來,我要回病房了。
”
羅芸的眼圈兒紅了:“你怎麼這樣對待我:我明天就要走了,你怎麼連句好話都沒有?”
“走吧,祝你好運。
”
“你混蛋!”
袁軍閉上眼睛,不說話了。
鄭桐今天從可靠的渠道得知,這次公社推薦的工農兵學員已經出發了,石川村的黨支部竟沒有推薦任何人。
這可把鄭桐氣得七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