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點兒時間,來找周曉白聊聊。
”
周淮海其實沒有無禮的意思,他不過是當領導幹部時間長了,養成了首長的習慣,話一出口就不自覺地帶有居高臨下的口吻。
但鐘躍民的回答也很牛氣,看他的意思,是他今天好不容易抽出點兒時間,來找周副院長聊聊,他以為自己是誰,組織部長?這是什麼話,曉白從哪裡認識這麼個個體戶,周淮海真有些生氣了,他不屑和這種人一般見識,便沉下臉道:“周曉白不在家。
”言外之意是希望鐘躍民馬上走。
鐘躍民卻不識相:“不對吧?她說好了等我,怎麼能言而無信呢,看來隻有兩種可能,或是周曉白缺乏誠信,或是你沒說實話。
”
周淮海的秘書正把手擋在汽車門框上,防止首長碰了頭,他一聽鐘躍民的話便惱了,連忙喝道:“嗨,你怎麼和首長說話呢?”
鐘躍民不卑不亢地回答:“我是個老百姓,又不歸你們首長管,再說了,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首長,您别笑話,我們老百姓不認識你們肩牌兒上是什麼,我有個表弟剛從軍校畢業,他肩牌兒上也是一顆星,我記得他說過,凡是挂一顆星的都是少尉,也就是排長,排長能算首長嗎?”
周曉白這時站在二樓的露台上正饒有興味地聽鐘躍民胡謅,她早看見鐘躍民走進院子,還沒來得及招呼他,就見鐘躍民已經和二哥沖突起來,她索性不說話看起了熱鬧,鐘躍民可是很久沒耍貧嘴了,這家夥一旦來了情緒往往是妙語連珠,氣死活人不償命。
周曉白就喜歡聽他胡謅,别管心裡有多煩,一聽鐘躍民胡侃,心裡的煩惱馬上就煙消雲散,當她聽到鐘躍民故意把少将當成少尉時,周曉白忍不住在露台上放聲大笑起來。
正待發作的周淮海和秘書見露台上的周曉白樂得前仰後合,心中便疑惑起來,周淮海問道∶”曉白,你傻笑什麼,這是誰呀?”
周曉白捂着肚子笑道:“二哥,你趕快走吧,再不走,你連少尉都當不上了,也許就是列兵了,哎喲,鐘躍民呀,你可樂死我了,我的肚子……”
周淮海和秘書苦笑着鑽進汽車開走了。
鐘躍民走進客廳抱怨道:“侯門深似海呀,一個個體戶要見周副院長怎麼這樣難呢,那個少将是你二哥,他打過仗沒有?”
“好象沒打過,他是搞技術的出身。
”周曉白忙着給他沏茶。
鐘躍民說起了風涼話:“在我眼裡,隻有五五年那批将軍才是貨真價實的,那是打出來的,哼,現在……什麼少将?跟黃醬差不多。
”
“行啦,你嘴上積德吧,再說下去,你的損話就全來了,我替你說吧,我爸是‘鐘匠‘,我哥是‘黃醬‘,我是‘兩毛四‘,行了吧?”
鐘躍民氣兒正不順,張嘴便教訓起人來:“曉白,你這個大校差不多就算了,别再讓你爸走門路晉将了,要是象你這種連槍都沒怎麼摸過的女将軍再多幾個,咱們軍隊的臉往哪兒放呀?再說了,就算是将軍世家,也不能一窩一窩的出将軍,我看你們家快成‘醬缸‘了,‘王侯将相,甯有種乎?‘當将軍可不能靠遺傳基因,你是醫生,就老老實實當好你的醫生,非去當什麼副院長,還真事兒似的挂個大校的牌子,起什麼哄呀?”
周曉白被氣得半天說不出話來,她憋了好一會兒才還嘴道:“鐘躍民,你這混帳東西,嘴還這麼損?我二哥得罪了你,我又沒得罪你,你怎麼就會欺負我?這輩子碰上你算我倒黴,年輕時你就欺負我,這半輩子都過去了,你還欺負我?哼,除了你,還沒人敢跟我這麼說話。
我忘了是誰說過,甯可被挂在懸崖上,也别挂在鐘躍民的舌頭上,那可了不得,絕對是場災難。
”
鐘躍民又想起了周淮海,嘴上便越發惡毒起來:“你二哥倒是挺氣宇軒昂,尤其是讓那身将官服一打扮,就象個金絲雀,漂漂亮亮的,他該去指揮儀仗隊,那才體現中國軍人的風貌呢,外國元首一看,以為中國幾百萬軍人都是這種飄逸俊秀的小白臉兒,能不能打仗單說,至少是一支英俊漂亮的軍隊,漂亮得讓敵人都舍不得打你。
”
周曉白讨饒道:“行了,行了,你饒了我們一家吧,我替我哥向你道歉,你嘴下積德吧。
”
鐘躍民覺得自己已經說痛快了,便住了嘴。
周曉白歎了口氣道:“其實,你要是不轉業,現在也該是大校了,咱們這些老朋友裡,隻有你最适合當職業軍人,如果再有幾場戰争,你還真能成為将軍,你有這個潛質。
你呀,真是太可惜了,無論如何,一個本來有希望成為将軍建功立業的人,現在卻成了小老闆,這真是浪費人才。
”
鐘躍民最不愛聽這種話,他反駁道:“這是俗人的想法,一個人來到這個世界上,可不是為了建功立業。
首先他是不得不來,因為他沒有選擇的權利。
既然來了,那就要選擇一種自己喜歡的生活方式,快樂地度過一生。
如果你二哥認為當官快樂,那是他自己的事,但誰也沒有權利要求别人認同自己的價值觀。
”
周曉白自知不是對手,便息事甯人地說:“我是俗人,行了吧?你這個小老闆已經訓了我這個副院長半天了,總該歇歇嘴了。
”
“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