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原本秋月打算回來看看。
”
“一切随緣。
”明岸法師手數念珠,心靜如水。
張幼林原本就是個散淡之人,潭柘寺在群山環抱之中,遠離俗世塵嚣,他仿佛進入了另一個世界,也暫時忘卻了心中的煩惱,鋪子裡的事就全由王仁山支應了。
火車由于戰事中途停駛,夥計們步行回到北平,王仁山的心放下了一半兒。
又過了十來天,終于有熟人從南京輾轉傳來了消息:榮寶齋南京分店毀于戰火,張喜兒和宋栓在店裡堅守,沒能逃出來。
聽到這個噩耗,王仁山一下子驚呆了,良久之後才回過神來,他放聲大哭:“喜子、宋栓,我的好兄弟,你們這是何苦啊,什麼也沒有性命重要啊……”
東家張幼林不在,王仁山就自己做主了,他決定榮寶齋拿出重金撫恤張喜兒和宋栓的家屬,還派出幾個夥計到張喜兒和宋栓的家裡幫助料理後事,為這兩個人的死亡,全店的員工都很悲痛,畢竟榮寶齋沒出過這種事,一下子就死了兩個人,還是非正常死亡。
宋懷仁倒是很高興,他琢磨着,張喜兒和宋栓已經不在了,那麼,眼下除了王仁山,他宋懷仁就是榮寶齋名副其實的二掌櫃了――王仁山雖說是個經理,可他和我宋懷仁是無法比的,我逐兼着官差呢,好歹是地區的維持會長,日本人再橫也得給我面子,不然誰替他們維持?
近來宋懷仁長了脾氣,時常在鋪子裡對夥計們吆三喝四,橫挑鼻子豎挑眼,弄得像徐海這樣膽小的夥計見着他就像耗子見了貓,恨不得鑽進櫃台裡藏起來。
不知從哪天開始,王仁山也變得客氣了,不但不再給他派活兒,甚至有時看見他進來,還把後院北屋主動讓出來,自個兒找地方該幹嗎幹嗎去,這使宋懷仁感到心情很愉快,認為王仁山還算是個比較懂事的人。
宋懷二又檢查了一下井上村光交給自己的書畫目錄,有些事已經辦了,可最難整的還是陳福慶的《四明山居圖》,那是慧遠閣的鎮店之寶,陳福慶能輕易拿出來嗎?
宋懷仁苦思冥想了半天也沒琢磨出個好辦法,看看天色已晚,待會兒豐澤園還有個飯局,想到這個飯局,宋懷仁不覺又愉快起來:現如今,琉璃廠一條街上開鋪子的都得拿咱當爺供着,前兩天西頭兒的“翠雲閣”畫店剛剛易了主,新東家鋪子還沒開張就上趕着請宋懷仁吃飯,對這類飯局宋懷仁有經驗,說是吃飯,誰缺那頓飯吃?酒至三巡,菜過五味之後節目才真正開始呢,按這類程序,新東家的紅包裡沒有一百塊光洋就别想拿出手……
宋懷仁順手打開了桌子上他剛抱回來的收音機,裡面正左播放梅蘭芳的《貴妃醉酒》:“……想你當初進宮之時,你娘娘怎生待你,何等愛你?至今日你忘恩負義,玉美人倒在鞘千駕上……”他閉着眼睛搖頭晃腦地跟着戲文哼哼起來,趙三龍從門口路過,他好奇地探頭往裡看了看,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進去。
宋懷仁睜開眼睛:“賬結啦?”
“山東正結着呢。
”趙三龍驚奇地看着收音機,還伸手摸了摸,“這是啥東西?”
宋懷仁推開趙三龍的手:“别亂動,這叫話匣子,金貴着呢。
”
“這玩意兒真神了,把那麼大一戲台都裝裡了,您哪兒來的?”
“日本人送的,人家看得起咱榮寶齋。
”宋懷仁語重心長,“三龍,我告訴你,日本人也是人,你對他們客客氣氣,有事就幫一把,人家呢,也不會給你虧吃,這叫禮尚往來……”
張小璐踱進來,身子斜靠在桌子邊,伸手把收音機關了,挑釁地看着他:“宋經理,日子過得夠滋潤的,上班時間不幹活兒,聽起戲來啦?”
宋懷仁下意識地站起來,他從張小璐的眼神裡讀出了某種不祥的東西。
這位少東家雖說是清華畢業的,但可不是文弱書生,他從小就跟他爹練武,長得膀大腰圓,誰知道今天哪根筋不對了,再者說了,人家畢竟是少東家,榮寶齋這鋪子早晚是他的,這位爺能不惹還是不要惹。
宋懷仁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少東家,您坐,您坐,我給您請王經理去……”宋懷仁趕緊逃走了。
王仁山進來的時候,張小璐還在活動手腕子,他憤憤地說道:“王經理,我真想抽宋懷仁這孫子。
”
王仁山擺擺手:“少東家,不值當,别為這麼個東西髒了你的手,你……有事兒?”
張小璐關上門,他看着王仁山,欲言又止。
王仁山給他倒了碗茶:“少東家,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
張小璐接過茶碗:“王經理,實不相瞞,我有個同學出城參加了抗日遊擊隊,想讓我幫着搞些治槍傷的藥,我到藥鋪裡轉了轉,根本沒有,日本人都控制起來了,您能幫着想想辦法嗎?”
王仁山擡頭看了一眼窗外:“小聲點兒,這可是掉腦袋的事兒。
”他沉思了片刻:“你爸爸什麼時候回來?”
張小璐搖搖頭:“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