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事至死不降。
我兄長既與曹操決裂,關某也誓死不入曹營,甯為玉碎不為瓦全!你休要多費唇舌,免得傷了你我相交一場的情分。
”
“哼!好大的口氣。
”張遼站了起來,叉腰道,“妄你還自诩天下英雄,就随随便便将性命斷送在此……”
“不必多言!”不待他說完關羽便打斷道,“大丈夫死固死耳,不可屈膝變節。
關某何等樣人,豈可行背主不義之事?”
當初他勸張遼屈身侍曹時說得有鼻子有眼,同樣的道理,輪到他自己時卻一概不理。
張遼真生氣了,厲聲喝道:“關雲長,你忒妄自尊大啦!明明是曹公有意留你性命,下邳那些兵什麼德行你自己不清楚嗎?倘若要殺你,攻破城池玉石俱焚,何必誘你至此?”
“即便如此,關某亦不能降!”關羽自然知曉其中關節,但他對劉備的感情實在是太深了,十幾年來共擔風雨,這是曹操遠遠企及不了的,況且杜氏之事給他留下了惡劣的印象。
倒不是關羽很在乎美人,但他眼見曹操為一女子就能自毀諾言,共患難易共享樂難,變臉實在太快,日後還不知會幹出多少背信棄義的事兒呢!
張遼見他鐵了心,便朝親兵招了招手。
親兵會意,将火把舉起晃三晃搖三搖。
山嶺間霎時響起震耳欲聾的呐喊聲,如天翻地覆一般。
四面八方黑漆漆的山麓間舉起無數團火把,密密麻麻,猶如黑暗天幕中的點點繁星——這山頭早就被曹軍困得水洩不通了。
關羽一橫大刀:“好極好極!終于要跟關某動真的了。
”
張遼不屑地搖搖頭,手指北方道:“你睜開眼睛好好看看吧。
”
順着他的手指望去正是泗水北岸的下邳城,隻見星火點點旌旗林立。
關羽看罷氣惱不已,橫眉立目道:“曹賊已攻破城池了嗎?”
“哪裡用得着動刀兵?”張遼冷笑道,“河堤谒者袁敏曾給下邳百姓修過渠,城中父老感其恩德。
你那些兵都是本地人,看見袁敏出來喊話,立時就把夏侯博綁了,下邳城乃是不攻自破!”說到這兒他又特意補充道,“糜氏、甘氏二位夫人也被擒獲。
不過你放心,曹公已經傳令,不準任何人攪擾。
”
關羽捶胸頓足:“天意啊……天意……”
“不是天意,是人心所向!”張遼凝視着他,“怎麼樣,事已至此兄長肯不肯歸降?”
關羽手托須髯微微顫抖:“我若是不降,曹操是不是就會對二位夫人不利?”
“哼!你也忒小看曹公了。
想當初呂布尚不傷及劉玄德家小,何況堂堂曹公乎?”在張遼自己看來是這樣的。
關羽半信半疑,木讷良久才道:“文遠,你當我是個朋友嗎?”
“那是自然!不然我辛辛苦苦尋你作甚?”
“愚兄問你一句話,你能不能如實相告?”
“但問無妨!”張遼答應得痛快。
“我知小沛已經陷落,敢問我家兄長是否殒命?”
張遼一愣,萬沒想到關羽會問這個。
此事關乎軍情是不能随便透露的,但他生性重義,既然已經答應相告,隻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沉吟道:“我軍未到小沛,劉玄德已棄城而逃,追至下邳也未見蹤影,不知逃往何方。
”張遼耍了個小心眼,故意不提他去投靠袁紹,可這等小伎倆又豈能瞞得了關羽?
關雲長緊閉鳳眼,臉上流露出一絲痛苦:“兄長不知去向,嫂嫂失落敵手,愚兄又落入重圍之中,還有何臉面活于世間?”說到這兒怆然感歎道,“唉……多謝賢弟一片美意,你還是走吧。
少時愚兄殺至山下,拼一個魚死網破倒也幹淨。
”
“幹淨?”張遼忽然仰天大笑,“兄長此言豈不被天下人恥笑?”
關羽猛然睜開眼:“愚兄為忠義而死,安得為天下笑?”
“你今若死,身負三條大罪,還不知道嗎?”
關羽也知他欲動說辭,但心中不免好奇:“你且說說看。
”
張遼背着手在他面前踱來踱去侃侃而論:“當初兄長與劉使君共同舉兵,盟約手足誓同生死。
”看在關羽面子上,張遼還得稱劉備為使君,“如今劉使君方敗,你就在這裡戰死,倘若有朝一日使君複出,欲求你勇力相助而不可複得,豈不辜負當年之盟誓乎?此一罪也!”
關羽似乎點了一下頭:“倒也有理……”
張遼見他承認,心裡輕松不少,繼續道:“劉使君以家眷托付于兄,兄如若戰死,糜甘二夫人無所依賴,你辜負劉使君依托之重,其罪二也。
”
關羽默然低下了頭,這個問題倒是實實在在的。
“這第三嘛……”張遼長歎一聲,“兄長武藝超群,兼通經史,不能匡扶漢室拯救天下之難,徒欲赴湯蹈火逞匹夫之勇!雲長啊,英雄一世何其短暫,負氣一死豈不把滿腔壯志都辜負了嗎?聽小弟一句勸,你就投降吧!”
這席話是當初關羽勸張遼的,現在人家原封不動搬了回來,弄得關羽哭笑不得,赤面漢露惆怅,丹鳳眼顯瑩光,卧蠶眉悲愁落,五绺髯随風揚。
兩人四目相對沉默了好一陣,漸覺四下的喊聲又都歇止了,大隊曹兵終究沒有沖上來。
關羽頗覺羞赧,到此刻亦覺張遼與曹操的情誼深重了,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