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瘟病呢?”
惜惜道:“那就去死。
”
馬夫将酒壺中昨夜殘存的幾口酒一仰脖子全喝了,還将壺對着張大的嘴狠搖幾下,将最後兩滴酒也滴進口中,他一抹嘴唇道:“往前走。
”
馬車迎着逃難的人群飛奔起來,路上飛揚起兩條灰塵的龍,它們追逐着車輪。
遠遠望見村寨的時候,路邊已可以看到死人和成群的烏鴉,以及無數紅着眼睛伸着舌頭的野狗。
馬夫想快速穿過這個村莊,然而欲速則不達。
車轉過村頭一所破廟,迎面碰到三匹蒙着眼拖着闆車的驢子,闆車上躺着幾個呻吟的病人。
馬夫慌忙猛扯缰繩,馬朝旁邊一躍,車輪便轟隆一聲滑入路邊的溝中,被兩塊大石頭卡住了。
車朝旁邊一歪,差點翻倒。
董小宛和惜惜發出兩聲尖叫,然後掀開挂簾,從車中跳了出來。
廟裡出來幾個人,将闆車上的病人擡入廟中。
董小宛和惜惜驚異地瞧着這些人,馬夫則獨自彎着身子去擡卡住的車輪。
擡完病人,一個小夥子架着毛驢走了。
馬夫很想請兩個人幫忙,但從廟中進出的人都太匆忙,沒閑功夫幫他。
廟裡走出來一位大夫模樣的人,年紀并不大,卻滿臉濃密的胡須,他上上下下打量董小宛,她也覺得這人怎麼有些眼熟。
那人拱手問道:“冒昧問一句,這位小姐可是董小宛?”
董小宛和惜惜相互看了看,卻沒開口。
馬夫因為找不到幫手,正在着急。
眼見出來個董小宛的熟人,求他幫忙找幾個幫手不成問題,便跑上前答道:“這位姑娘正是董小宛。
”
那個人笑道:“宛姑娘還認得在下乎?”
“看着眼熟,但怎麼也想不起來。
”
“我是管漁。
”
“哎呀!你都長這麼大了。
”董小宛一陣驚喜,想不到異地他鄉竟碰到了童年玩伴,高興得不知如何是好。
“管公子怎麼在這裡呢?”
“我是前天才趕來的,這一帶正鬧一種瘟病,治病是我們行醫人的職責。
請問宛姑娘何故也到了此地?欲往何處?”
“一言難盡。
我自己都不知道該到何處!總想找個清靜之地,避一避應酬。
”
管漁道:“能不能幫我幾天?這裡病人太多,我需要人手。
”
小宛猶豫再三,問道:“會不會傳染上這種怪病?”
管漁得意地說:“不會了。
這些病人隻要略加護理就可痊愈。
”董小宛認為幫助一下這些危難中的人也是一件好事,也許感動上蒼,從此就可免除奔波之苦了。
于是她決定留下來,但馬夫卻不情願,管漁便給他一些銀兩讓他先回去了。
董小宛和惜惜在廟中一間廂房中幫助搗一些樹根草皮之類的藥。
廟子很破,到處挂滿了蜘蛛網。
廟中住了許多病人,管漁在其間奔來走去。
每天晚上,為了減輕病人的痛苦,董小宛便将古琴擺在台階上,彈一些輕松的曲子。
管漁的樂器功夫也深得其父真傳,便也在一邊吹一支洞箫助興。
病人們在松明的微光中,宛若看見一位白衣仙女一般,内心充滿奇迹降臨的真情實感。
痛得厲害的便不再覺得痛,睡不着覺的也睡着了覺。
音樂聲在廟中回旋,顯得格外動聽。
那些陳年的蛛網也瑟瑟抖動,音符如昆蟲般粘在蛛網之上。
秋風從廟的上空輕輕吹過。
過了幾天,管漁的醫術得到了最為真實的印證。
病人們陸陸續續地站了起來,輕一點的已經痊愈。
很快,這奇迹傳遍了附近的村寨。
遠避的莊客們又紛紛回到了莊園,趙家莊又恢複了往日的歡樂和熱鬧。
又過了幾天,管漁看着空空的大院遺憾地說道:“此地已無病可醫。
”他邀請董小宛至他的影水莊暫住,董小宛本就無處可去,便答應下來。
趙家莊備了酒宴為他們送行。
待他們走後,村裡人重新修了破廟,在供案上奉上管漁、董小宛、惜惜的牌位,香火不斷。
董小宛在影水莊住到歲末,眼看年關将盡春節快到了,不免動了思鄉之情。
管漁見留她不住,便派了車輛送她回家。
董小宛離開那天,在影水莊折了許多梅花。
于是,在一個飄着雪花的夜晚,董小宛踏着薄薄的雪,回到蘇州。
家裡一切依舊,内心的擔憂一下少了許多。
霍華站在自家的長廊上看老婆和幾個丫環在雪地中用竹箕捕麻雀。
自從董小宛走後,他尋遍蘇州再未見到,便确信她已不在蘇州了。
這段日子來,他早就将她忘記了。
忽然,霍和鼠頭鼠腦地竄進門來,徑直跑到他身邊,附着他耳朵說道:“老爺,好消息。
”
“啥好消息?有話快說,有屁就放。
”
“董小宛回來了。
”
“真的?”
“真的。
”
他一拍欄幹道:“這個妙人兒,正好搶她過來過年,老子好好享用享用。
去,多找幾個人,去她門前大鬧。
明天老子再英雄救美人,讓她感謝我,她就是老子的了。
”
霍和應聲而去。
院子裡忽然一陣歡呼,原來有幾隻麻雀不幸成了幾個女人的獵物。
霍華心想:“老子明天一拉繩子,董小宛就是我手中的鳥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