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到内閣去談談,回頭就回翔鳳胡同。
你這裡的事兒一完,馬上就來。
”
于是恭王陪着桂良他們到太和門側的大學士直廬,文祥仍回軍機處。
解任的軍機大臣都已回家,閉門待罪,整個樞廷,隻剩下文祥一個人維系政統,由于這一份體認,使他頓感雙肩沉重,似覺不勝負荷。
同時想到聲勢煊赫的王公大臣,片刻之間,榮辱之判何止霄壤?宦海中的驚濤駭浪,也着實令人望而生畏。
正這樣感慨不絕時,朱學勤已迎了上來,他是以值班軍機章京的資格留在這裡的。
此刻人逢喜事精神爽,臉上挂着矜持的微笑,但一見文祥的臉色沉毅,不知出了什麼意外,笑容頓斂,隻悄悄跟着他進了裡屋。
“唉!”文祥歎口氣說,“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朱學勤不知他是為誰感歎?不便答話,隻問:“到密雲傳旨派誰去?”
文祥想了想說:“勞你駕,看楊達在不在?”
楊達是步軍統領衙門的一個佐領,文祥把他挑了來做侍從,人生得忠誠而機警,朱學勤覺得派他到密雲辦這件差使,是個很适當的人選,于是親自到隆宗門外去把他找了來。
“修伯,你用恭王的名義,寫封信給醇王,把今天的事,扼要叙一叙。
連同這道上谕,一起加封寄了去。
”
朱學勤照他的囑咐辦妥,另外又取了一個軍機處的印封,套任外面,一起送了進來,文祥過了目,随即交了給楊達。
“這裡到密雲,最快什麼時候可到?”
“馬好的話,三更天可到。
”
“你騎了我的那匹‘菊花青’去。
三更天一定得到。
”文祥又問,“密雲地方你熟不熟?”
“去過幾回,不算陌生。
”
“好!七王爺住在東大街仁義老店。
一到密雲,就去叫七王爺的房門,當面把這封信送了,到天亮,你再去見七王爺,他有什麼話,你帶回來。
明兒中午,我等你的回話。
”
“喳!”楊達響亮地答應着。
“我再告訴你,”一向一團藹然之氣的文祥,此時臉上浮現了肅殺的秋霜:“這一趟差使不難,你要辦砸了,提腦袋來見我!記住,謹慎保密!”
楊達神色懔然地稱是,當着文祥的面,把那個厚厚的大印封,貼胸藏好,請安辭去。
匆匆回到東城步兵統領衙門,從槽頭上把文祥那匹蒙古親王所贈的“菊花青”牽了出來,又挑了四名壯健的親兵和四匹腳程特健的好馬,到文案上領了兵部所發,留存備用的火牌,上馬往北,一直出了德勝門。
這時天還未黑,五騎怒馬,奔馳如飛,正好是三更時分,到了離京城一百裡的密雲縣南門。
大行皇帝的梓宮正行到這裡,城鄉内外,警衛森嚴,楊達叫開了城門,驗過火牌,驅馬直入,到了十字路口,一折往右,便是東大街,找着了醇王所住的客店。
客店的大門是整夜不關的,現在有親貴大臣在打公館,更有輪班的守衛,等楊達剛下了馬,要進店時,便有人喝道:
“站住!”
于是楊達便站住,等那名藍翎侍衛,帶着兩名掮着白蠟杆子的護軍到了面前,他才喘着氣說:“兵部驿遞,有六百裡加緊的‘廷寄’,面遞七王爺!”
“七王爺還得有會兒才能起身,你等着吧!”那侍衛往裡面努一努嘴,“屋裡有酸菜白肉、火燒、滾燙的小米粥,也還有燒刀子,先弄一頓兒!”
“多謝你啦!”楊達給那個藍翎侍衛打了個千,陪笑說道:“上頭交代,一到就得把七王爺喚醒了,面遞公事,勞你駕,給回一聲兒吧!”
“嗯,嗯,好!”
藍翎侍衛轉身進店,過了有一盞茶的工夫,匆匆奔了出來,招一招手把楊達帶到西跨院,隻見醇王披着一件黑布棉袍,未扣紐扣,隻拿根帶子在腰裡一束,站在西風凜冽的階沿上等。
楊達搶上兩步,到燈光亮處行禮,自己報名:“步軍統領衙門左翼總兵屬下佐領楊達,給七王爺請安。
”
醇王心裡有數,是文祥派來的專差,便說:“進屋來!”又對藍翎侍衛說,“你把瑞大人去請來。
”
楊達跟着醇王進了屋子,從懷裡掏出那個已有汗水滲潤的印封,雙手遞了上去,同時輕聲說道:“文大人交代,限今晚三更趕到,當面送上七王爺。
”
醇王不暇答話,拆開印封,先看恭王具名的信,再看谕旨,心裡一陣陣興奮,這一天終于到了!曹毓瑛給他安排的好差使畢竟來了!非得漂漂亮亮的露一手不可。
按捺住心頭的激動,他平靜地問楊達:“你剛才到了這裡,是怎麼跟外面說的?”
“卑職隻說,有六百裡加緊的‘廷寄’,要即刻面遞七王爺。
”
醇王放心了,京裡天翻地覆的大變動,絲毫不曾洩漏,不由得誇一聲:“好小子!會當差。
”接着喊一聲:“來呀!”
聽差應聲而來,醇王吩咐取五十兩銀子賞楊達。
楊達謝了賞,又轉達了文祥的意思,要他等天亮以後,來見醇王,有什麼回信好帶回去。
“好,好!”醇王很高興地說,“天亮了你來,我讓你回去交差。
其實到那時候全都明白了,就我不說,你也知道是怎麼回事。
”
楊達不甚懂得他的話,但不敢多問,退了出去,一摸懷裡的五十兩銀子,心花怒放,找着了他帶來的親軍,一起到侍衛值夜的屋裡,叨擾了一頓宵夜,自去打盹休息。
在醇王屋中,瑞常深夜奉召,依然穿了袍褂來見,摒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