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要緊,叫他改名字好了。
”
于是兩宮太後商量着替瑞煜改名字,叫安德海取了本《禮記》來,選取了十來個适合取為名字的字,寫成方塊,拼拼湊湊好半天,拼成“符珍”二字,兩宮太後都很滿意。
提到志端,慈安太後問道:“要不要問問六爺的意思?”
“那還要問嗎?”
慈禧太後的意思是,他們是中表至親,而且志端溫文爾雅,讀書極好,恭王得此快婿,萬無不中意之理。
這些,慈安太後也知道,她覺得志端樣樣都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身子單薄。
但在此時,自然是往好的地方去想,十三歲的大格格已是亭亭玉立,長得真是個大妞兒了,十六歲的志端卻還在發育之中,将來自會轉弱為強。
兩頭親事決定了,第三個是将那爾蘇指為醇王長女的額驸。
接下來再為惇王挑兩個女婿,一個是公爵堃林,為聖祖的外家佟國綱之後;一個是男爵恩銘,開國功臣蘇拜的後人。
指配停當,頒發上谕。
第二天當事的貴族,都帶着兒子入朝謝恩,在内廷行走的王公大臣,聽得喜信,紛紛前來道賀。
各宮各殿執事的太監和蘇拉,則是抱着看新郎官的心情來看額驸,把個王公朝房,擠得喜氣洋洋,熱鬧非凡。
深宮之中,也是如此,惇王和醇王的福晉,都帶着女兒來向兩宮太後謝恩,恭王福晉也來了,表面歡欣,内心不以為然,她和恭王與慈安太後的心思相同,覺得志端的身子單薄,懷有隐憂。
但木已成舟,隻好什麼話都不說,甚至也不敢問一問大格格,她對慈禧太後的安排,可覺得稱心?怕一問問出麻煩來。
真是“知女莫若母”,大格格對她的這位表兄,并不欣賞,嫌他瘦弱無丈夫氣,不過她極懂事,心中委屈,在場面上不肯顯露,唯有暗中垂淚而已。
小皇帝卻不知她的心事。
他跟兩個姐姐的感情極好,但相處的态度不同,對榮安公主,有時要欺侮她,跟她拌嘴,對大格格卻是服服帖帖,有了不痛快的事,總找她去細訴,從她那裡得到撫慰。
因此一聽說禮部已在籌辦“榮壽公主厘降事宜”,不久就要出宮下嫁,心裡頓覺慌慌地好象失落了什麼,急急忙忙要去看大格格。
十一歲的小皇帝也頗懂人事了,心裡雖依依不舍,卻也知道不宜說那些傷心的話。
看見大格格在繡花,便取笑着說:
“嗨,給你自己辦嫁妝是不是?”
大格格不理他,把臉繃得如繡花繃子上那塊軟緞一樣地緊,站起身來叫了聲:“皇上!”坐下來接着說道:“你看看,這色兒是誰用的?”
那塊軟緞是明黃色,隻有太後和皇帝才能用。
大格格的服色賞用金黃,小皇帝是知道的,再細看繡的花樣是一條火紅色的龍,越發明白,驚喜地喊道:“啊,是我的!”
他生在鹹豐六年丙辰,生肖屬龍,又聽徐師傅講過五行之說,丙丁為火,所以他要大格格替他做一個書包,指定繡上火紅色的龍。
這話說了有幾個月,他自己早已置諸腦後,大格格卻不曾忘記。
“你别跟我攪合!”大格格拈起針說,“快完工了!”
“我不鬧。
”小皇帝問道,“我坐在你旁邊看行不行?”
“那你就乖乖兒坐着!”
小皇帝聽她的話,乖乖地坐在一旁,瞅着大格格好半天不說話,他心裡空落落地,說不出的不得勁,初次領略到離愁的滋味,卻不知道這就叫離愁。
大格格先沒有理他,隻低着頭管自己繡花,等發覺好半天沒有動靜,不免奇怪,擡起頭來看見小皇帝兩眼直勾勾地隻發愁,越覺詫異,“怎麼啦?”她問。
“說你要成親了!是不是?”他答非所問地。
大格格有些窘,也有些惱:“怎麼想起來問這麼一句話?”
她問:“誰說的?”
“張文亮。
”
“你聽他瞎說。
”
“六額驸不是帶着志端謝恩來了嗎?皇額娘把他指給你,張文亮說快辦喜事了,又說府第都找好了,在大佛寺後身,大佛寺在那兒啊?”
“誰知道在那兒啊?”大格格蹙着眉說:“你别問了!我不愛聽。
”
“為什麼?”
“不為什麼!就是不愛聽。
”
“我知道了,”小皇帝忽然機伶了,“一定是你不喜歡志端。
”
大格格讓他無意間道破心事,越覺委屈,而且有些着急,怕他随口亂說,傳到兩宮太後耳朵裡會鬧出事來,趕緊攔着他說:“我的小祖宗,你少管點兒閑事行不行!誰告訴你這些話?等我查明白了,面奏太後,非處罰那一個人不可。
”
“沒有誰告訴我。
”小皇帝說,“是我自己想出來的。
”
“想得不對!”
“那你是喜歡志端哪?”
“越說越好聽了!”一向對小皇帝最有辦法的大格格,此時大感困擾,無以應付,隻好吓唬他了,站起身來裝得很生氣地說:“我要到長春宮去回奏,說皇上不用功念書,在這兒胡說八道欺侮我!”
這一下很有效,小皇帝急忙拉住她說:“不,不!我不說了。
說别的。
”
“好!”大格格這才坐下來,“說别的可以。
”
“大姐!”小皇帝想起一件事,“你跟六叔說一說,叫載澂跟我在一塊兒念書。
”
“我不去說。
”
“為什麼?”
“載澂不學好,不能讓他跟皇上在一起。
”大格格又說,“而且說了也沒有用,這得有懿旨才行。
”
“那,那你跟皇額娘求一求。
”
“為什麼要我去求?又不是我的事。
”
小皇帝覺得她的話說得不對,卻不知怎麼駁她?就這時一名宮女來說:“請皇上啟駕吧!長春宮傳膳了。
”
于是小皇帝坐着軟輿到長春宮,跟慈禧太後一起用膳,同時要把這一天的功課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