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他時晚蓋前愆,或尚有墜露輕塵之報稱。
”
果然寫得好!瞿鴻玑暗暗贊許,但卻不便表示意見,隻說:“親貴大臣的進退出處,向來非臣下所敢妄議,請皇太後、皇上裁奪。
”
“這個折子寫得很懇切。
”慈禧太後問道:“奕劻,你的意思怎麼樣?”
奕劻唯有免冠碰頭,用惶恐的聲音答說:“奴才的兒子不肖,負皇太後、皇上的栽培,其罪該死。
這個折子,亦是出于悔過的愚誠,請皇太後、皇上俯準所請,奴才亦同感成全的恩德。
”
“既然這麼說,我可不能不準奏了。
”慈禧太後又說:“載振人很聰明,好好多念兩年書,将來不怕沒有重用的時候,寫旨來看吧!”
于是,軍機用“朕欽奉慈禧端佑康頤昭豫莊誠壽恭欽獻崇熙皇太後懿旨”的格式,寫下一道上谕:
“載振奏瀝陳下悃懇請開去各項差缺一折,載振自在内廷當差以來,素稱謹慎。
朝廷以其才識穩練,特簡商部尚書,并補授禦前大臣;茲據奏陳請開去差缺,情詞懇摯,出于至誠。
并據慶親王奕劻面奏,再三籲懇,具見謙恭抑畏之忱,不得不勉如所請。
載振着準其開去禦前大臣、領侍衛内大臣、農工商部尚書等缺及一切差使,以示曲體。
現在時事多艱,載振年富力強,正當力圖報效,仍應随時留心政治,以資驅策,有厚望焉!”
這兩道上谕,連同載振的原奏,經由宮門抄與新聞紙傳布京内京外,頓時成為茶坊酒肆無人不談的話題,談奕劻父子,談楊翠喜,談段芝貴,也談趙啟霖。
但在朝貴的書房中,所談的卻是岑春煊與瞿鴻玑,而瞿鴻玑又比岑春煊更可談。
大家所不解的是,奕劻本無意報複,而瞿鴻玑又立足以救門生,何以竟忍心讓門生落得這麼一個結果?且不說師弟之情,不同泛泛,隻就利害來說,瞿鴻玑走的是李鴻藻、翁同龢的路子,以收物望為固位的基礎,倘或能照應門下弟子而吝予一援手,試問還有什麼人願意捧這位老師?
唯一的解釋是:一條苦肉計。
非此不足以逼迫載振去位。
拿一個監察禦史交換一個尚書,在瞿鴻玑是很合算的買賣。
而況趙啟霖之複起,并不是很難的事,倘或瞿鴻玑能逐去奕劻,獨掌軍機大權,起複一名五、六品的官兒,根本就不在話下。
了解到這一層,奕劻有如芒刺在背,但其他旗下人員,則視岑春煊如蛇蠍,尤其是内務府,從堂官到司員,無不戰戰兢兢,深怕一不小心,落個把柄在他手裡,那就糟不可言了。
為此,楊士琦為奕劻劃策,内而求援李蓮英,外而策動袁世凱,齊心合力,扳倒瞿、岑。
奕劻當然接納,而且就委托楊士琦到天津跟袁世凱去面談。
頭一天去,第二天就回京了。
楊士琦在天津勾留的時間雖短,成就卻不小,“王爺,”他說:“袁宮保的意思,攻瞿必先去岑,岑如不去,盛杏荪的勢力卷土重來,那就要成大患了。
”
“盛杏荪?”奕劻有些困惑,“莫非岑三早就跟他有勾結?岑三自命清廉,盛杏荪又是什麼好東西,怎麼會跟他談的來?”
“盛杏荪不是什麼好東西,岑三又是什麼好東西?仕途上原是以勢相結,不問本心。
袁宮保有确實消息,盛、岑在上海走得極近。
朱某之被劾,就是盛杏荪的報複,而岑三甘為所用。
即此一端,可想而知!”
“這話有根據嗎?”
“怎麼沒有根據!”
楊士琦将從袁世凱那裡聽來的故事,轉告奕劻。
據說朱寶奎不獨由于盛宣懷的提攜,辦鐵路發了大财,并且在盛門執贽稱弟子,應該在“死黨”之列。
誰知朱寶奎進京,在谒見醇王載沣時,問起盛宣懷的為人,朱寶奎下了七個字的評語:“外君子而内小人。
”盛宣懷耳目衆多,得知此事,将朱寶奎恨之入骨,所以在上海面托岑春煊,務必為他報複,而岑春煊不負所托,居然在到京幾天之内便為盛宣懷辦成了這件快心之事。
由此去看,岑、盛的交情,豈得謂之不深。
“原來有這麼一回事,我倒不知道。
”奕劻接下來問:“去岑是如何個去法?慰庭跟你談了沒有?”
“談了!不但談了,且有成議了,不但有成議,且已付諸實行了。
這兩天請王爺格外留心兩廣來的電奏。
”
“你是說周玉山的電奏?”
周玉山就是袁世凱的兒女親家、兩廣總督周馥。
袁世凱也是定下一條苦肉計,犧牲親家以攻岑,設計甚巧,奕劻聽楊士琦說完,大為贊賞。
“妙極,妙極!”他說:“你給慰庭去個電報,不妨從速,宮裡我都說好了。
”
“是跟皮硝李接的頭?”楊士琦問:“他怎麼說?”
“這件事,蓮英說不上話,由他去托大格格。
不過,這份禮,”奕劻有痛心的表情,“可是不輕!”
“重到什麼程度?”
“不談了,反正我不說,你總也會知道。
我隻托你務必把彼此休戚相關的意思跟慰庭說到。
”
于是楊士琦又去了一趟天津,依舊是倍宿即返,這趟帶來一筆巨款,有六十萬兩銀子之多。
不過,交到奕劻手中時,卻附着幾句話。
“慰庭讓我轉禀王爺,北洋已盡全力報效,就為的休戚相關,慰庭又說,如今已不是求福,是求免禍。
”
奕劻且不接銀票,神色沉重的想了好一會說:“我也知道,這六十萬銀子是北洋的公款,倘或慰庭不保其位,查這筆帳就能出大禍。
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