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根本就沒有前進一步。
屍體上開始生長一些墨綠色的苔藓樣植物,那種長勢極快的腐肉白色菌菇也從焦黑的軀殼裡冒出一個個半圓形的傘蓋,很快又被雨水打爛成一灘腐肉。
空中散發着一股說不出的味道,很像鐵鏽摻和了爛鱿魚,肖恩又一次扯衣服遮住了口鼻,他們的身上再扯就什麼都沒有了。
卓木強巴看了看天邊,東方的天空确實已經發白發亮了,而身後依舊是濃雲密布,黑雲壓頂,時不時在黑雲中閃過一抹凄厲的紅色,讓人膽戰心寒。
他喃喃自問道:“怎麼會繞了一圈又走回來了呢?”
肖恩道:“水道太多了,水流沖擊着我們改變了方向。
”
卓木強巴問道:“羅盤呢?你們誰還有羅盤?”
張立嘟囔着:“誰還用那東西,早扔了。
”當他們發現羅盤指的方向不正确時,便扔掉了。
肖恩道:“沒用的,現在羅盤隻會把方向對準雷暴的區域,我們沿着河走吧,帶着木筏一起,這樣可以堅持到第二次洪峰來。
”
于是,四人在泥濘不堪的河道邊做起了纖夫。
經過近七十二個小時的大雨洗禮,他們的皮膚被泡得像豆腐一樣軟,稍一用力,繩索便深深嵌入肉裡,但他們竟然麻木的失去了知覺。
一腳深一腳淺的向前機械的邁動,四個灰色的人像四根快被水泡化的蘑菇棒子,身體疲憊到了極點,如此東行十餘裡,林中又有響動。
出現在四人眼前的,又是一隻純黑皮毛的美洲黑豹,那雙金睛眼打量着四名呆立之人。
四人都站立不動,已經麻木得快失去反應的意識了,那黑豹與四人保持距離,像辨認熟人一樣挨個兒察看。
嶽陽有氣無力道:“看來,她已經突破了家庭的重重阻力和種群之間的巨大差距,終于追随她的情郎而來。
愛情的力量,真是偉大,強巴少爺,你說是不是?”
卓木強巴愣道:“你說什麼?我不明白。
”
張立補充道:“他是說,這頭雌豹,人家要跟你私奔。
”
卓木強巴怒道:“胡說!”
張立道:“強巴少爺,别生氣,留着力氣好趕路,不然,就讓這黑豹吃掉算了。
”
肖恩道:“它不敢動手,我們有四個人,它知道讨不了好。
”
談話中,黑豹已經掉頭離開,朝着四人的反方向跑去。
肖恩道:“怎麼樣?我沒說錯吧。
”
嶽陽道:“你怎麼知道它不是搬救兵去了?”
張立疲倦的緩緩搖頭道:“算了吧,我們繼續前進吧。
咦?”還沒說完呢,“呼”的一聲,又是一頭金錢豹蹿了出來,它身後跟着幾隻負鼠。
嶽陽奇道:“這美洲怎麼會有金錢豹的?”
肖恩沒好氣道:“是虎貓,不是豹子。
奇怪,它是負鼠的天敵啊,怎麼被幾隻小老鼠追着跑?”
拴木筏的繩子蕩了一下,水中竟然出現了幾隻體型超過一米八的巨型水獺,在這樣滂沱的雨天,也隻有它們才能逐浪而行。
跟着林中又跑出幾隻被淋得慘不忍睹的動物,有的連肖恩也叫不出名字,它們都朝四人來的方向跑去。
卓木強巴喃喃道:“不對吧?我們已經兩三天沒看見動物了啊?怎麼突然跑出這麼多家夥?”正說着呢,一群野豬,少說有二三十隻,轟轟轟跑了過去,頭頂樹上也是雨點狂落,一大群黑吼猴,懸猴,闊鼻猴……等等,紛紛蹿樹,朝後面而去。
肖恩也學着巴桑那樣猛甩了甩頭,強打起精神道:“誰能上樹去看看,好像是不很對。
”
嶽陽活動了一下手腳,頂着如注的大雨,邊爬邊說:“這麼大的雨,上樹也看不見什麼。
”結果他才爬到一半,就睜大眼睛,再爬了幾步,叫了起來:“洪水!洪水又來了!就在我們前面!”
肖恩道:“胡說,洪水在我們後面,怎麼會從前面來的?”他也開始爬樹,其間又有無數動物奪路而逃。
爬上樹後,瞄準器一舉,肖恩發出女人一樣的尖叫聲來:“天哪!快撤吧!什麼洪水,那是劫蟻!美洲劫蟻!美洲土地上最大的獵食集團軍!”
卓木強巴已經爬了上去,放眼望去,一幕壯觀而又凄厲的景象呈現在眼前。
密密麻麻的紅色,遠遠看去真的和洪水一模一樣,目測過去,那是一個長度無法估測,寬約五公裡的劫蟻軍團,可怕的數目,根本無法計算。
蟻群所過之處,那是真的寸草不生,可以說它們連地皮都啃掉一層,鳥兒驚恐的鳴叫高飛,最後又被雨淋得像一架架沒油的飛機一頭栽下;蛛猴與美洲豹同時落荒而逃,負鼠與虎貓争着想跳到河對岸;巨大的樹木也倒下了,但是和被洪水沖倒,被雷電擊倒完全不同,它們就像是被定向爆破的高樓,從根部開始,就那麼悄無聲息的沉了下去,沉于那紅色的軍團之中。
張立在底下拉着木筏,問道:“什麼?是什麼東西?”
“呼噜,馬哈喲庫咯阿欸”肖恩滑下樹來,說了一連串音符,然後才糾正了舌頭打結,急急道:“上船,上船再說。
美洲的劫蟻和非洲的金蟻,同樣是集體獵食螞蟻,它們有一個共用的名稱,叫,叫,叫食人蟻。
隻是美洲的食人蟻沒有非洲的個頭大,但數量卻是非洲金蟻的不知道多少倍。
它們,它們什麼都吃,它們走過的地方,真的隻能剩下荒漠了。
按照印第安部落的說法,碰上它們,是魔鬼對你的詛咒,是你前世幾輩黑了良心……”
當四人狼狽不堪的登上木筏時,他們并不知道,就在距離他們十公裡處,同一片叢林中,還有另一群人也在奪路狂奔,在劫蟻軍團的鐵蹄下,所有的生物都隻有逃命的份。
[劫後餘生]
天色在漸漸好轉,但是大雨未停,那些白花花的晶瑩雨滴,似乎要做最後的掙紮,它們咆哮着,盡情的肆虐着叢林。
艱難的跋涉了十幾公裡,現在又順流而下的原路返回,四個人盤膝坐在濕滑的木筏上,像四尊入定的老僧像。
雨如利箭,根根紮在身體各個部位,一陣麻,酸,痛,麻木的感覺越來越輕,剩下的就是酸脹和腫痛的感覺了,身體都快被泡軟了,可能下一刻,他們的身體就會像泥塑一樣土崩瓦解。
環境是惡劣的,心情是複雜的,自從踏入歎息叢林那一刻起,他們就一直在生死線上掙紮,一刻也不得安生。
三天了,足足三天了,沒有一個人能入睡,甚至沒有一秒鐘可以安靜的休息,雖未遭遇劫蟻軍團,但身體依然像被萬千的螞蟻死死咬住,全身都是又麻又癢又痛的感覺,全身沒有一個地方舒服。
疲憊,疲憊到了極緻,偏偏躺下去,又緊張得無法入睡,聽說有一種酷刑,并不給你身體上有任何懲罰,隻是不停的喝斥你,讓你無法入睡,整個人用不了幾天時間,精神就會完全崩潰。
如今,這四人的精神就快到了崩潰的邊緣,他們十分的清楚,下一次雷暴襲來,自己是否還能忐忑的不安的爬在水裡,企盼光芒不要照着自己;下一次洪水,自己是否還能堅持到水勢退卻;自己是否會像魯赫那樣,站立着帶着呼吸死去。
多希望找到一個支持自己撐下去的理由,可是希望,希望到底在哪裡?這片好似永遠也走不到頭的叢林,這場好似永遠也下不完的雨,那幽靈一樣永不消失的雷暴,還有那些什麼都吃的野獸,它們的數量也似無窮無盡。
四人疲憊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但他們還必須劃,不停的劃,後面的追兵像潮水一樣,前進的速度驚人。
還沒走到回程路的一半,突然林中又竄出那頭黑豹來,它去而複返,這次跑得更快,看也不看,徑自對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