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
我們睡的房間是有上下鋪的,就像小木屋和秘密山洞一樣。
每次晚安吻過後,大人們一離開屋子,門剛剛掩上,我們便在用破舊的蘇格蘭布搭成的帳篷裡,開始了那讓人難以啟齒卻又相當純潔的遊戲。
我們收集了各種各樣對我們來說極為色情的道具(羽毛、天鵝絨布或是舊玩偶身上扯下的緞布碎片、威尼斯面具、細繩……)。
白天,我們将這些東西小心翼翼藏在床墊下,到了晚上,我們指定其中一人扮演自願的囚徒,另外兩人則投入地用這些道具去愛撫這位毫無還手之力的受害者。
此人往往會被蒙着雙眼和束着手腕,睡衣也被掀開或者睡褲被褪下。
這些誘人的觸碰令我們快活,有時,我們甚至還會隔着布料偷偷地将嘴唇貼在乳頭或是剃過毛的隐私部位上。
到了早上,我們并不會覺得有任何的窘迫:關于這些夜間遊戲的記憶在我們睡着後就慢慢淡化了,我們還是照樣争吵打鬧,在田野裡嬉戲玩耍。
在電影俱樂部看完《禁忌的遊戲》這部電影之後,給鼹鼠、小鳥或是昆蟲搭建墓穴就變成了我們樂此不疲的一項活動。
愛欲和死亡,兩種永恒的沖動。
朱利安和我同班,我們将這些遊戲又延續了好幾年,有時在我家,有時在他家。
白天,我們像兩兄妹一樣為雞毛蒜皮的事情吵來吵去。
到了晚上,在一片漆黑的房間裡,在直接鋪在地上的床墊上,我們像磁鐵般緊靠在一起,仿佛有一股魔力将我們變得饑渴難耐,不知滿足。
每天晚上,我們的身體緊緊相貼,尋求着某種永遠不會得到滿足的愉悅感受,但這種追求已經足以讓我們不斷地、肆意地重複同樣的動作,一開始非常笨拙和隐秘,然後随着時間的流逝愈發精準。
我們成了這身體藝術的行家,每次要發明些新的姿勢時,我們的想象力總是無窮無盡。
雖然我們從來沒能獲得内心渴望的那種強烈快感,畢竟對于自己的身體,我們了解的還是太少,但關于它的嘗試卻可以持續很長時間。
我們觀察着每一下愛撫在彼此身上産生的效果,不知名的欲望和對于什麼事即将一觸即發的恐懼感交織在一起,然而什麼都沒有發生。
我們這種無憂無慮的日子随着中學生活的到來而宣告結束。
一股鮮紅而黏稠的液體從我的雙腿之間流出。
母親告訴我:“從今天起,你就是一個真正的女人了。
”自從父親從我們的視野中消失之後,我便迫切地想要得到男性的關注。
然而一切都是白費功夫。
我長得不讨喜,毫無吸引力可言。
不像艾莎,那麼漂亮,男孩們已經會在我們經過時對着她吹口哨了。
朱利安和我剛剛慶祝完我們的十二歲生日。
在夜晚,有時在進行愈發膽大的遊戲之前,我們會敷衍地親吻彼此,但這種關系也跟愛情毫不沾邊。
我們之間沒有絲毫的柔情蜜意,平時也不會對彼此有任何的關注。
我們從不牽手,因為這個動作比我們夜間做的所有事情都要讓人不自在。
我們可能是任何關系,卻獨獨不會是大人們口中的“戀人”。
到了中學,朱利安開始和我保持距離。
有時我們會在彼此的家裡見面,而在那之前,我們常常好幾個星期都互不理睬。
朱利安會跟我說起他喜歡的這個或那個女孩。
我靜靜地聽着,避免露出一絲窘迫。
我不得不接受沒有人喜歡我這個事實。
我的個子太高,胸部太平,頭發總是遮住一半的臉。
某天課間休息時,有個男生甚至當衆說我像個癞蛤蟆。
艾莎也搬到了離我們家很遠的地方。
和同齡的所有女孩一樣,我也買了一個本子開始記日記。
随着青春期的來臨,我感到的隻有吞噬一切的孤獨。
更糟糕的是,樓下那家小出版社倒閉了。
為了維持生計,母親開始在家裡修訂旅遊指南,連着好幾個小時都沉浸在書頁裡,一目十行地看着。
我們開始數着錢過日子。
随手關燈,節約能源。
聚會逐漸離我們遠去,朋友們也越來越少地來家裡彈鋼琴和放聲歌唱。
而母親,曾經那樣美麗奪目的母親,如今漸漸枯萎,她變得愈加孤僻,沉迷酒精,整日蜷縮在電視機前逃避現實,身材走樣,自暴自棄,她的狀态是如此糟糕,以至于她根本意識不到她這獨身的日子對我來說也同樣煎熬。
一位慣于消失、并給我的人生留下難以想象的空白的父親。
對閱讀的強烈興趣。
有些早熟的性觀念。
還有尤其重要的,一股巨大的、渴望被人關注的需要。
萬事俱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