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下電鈴後,丹娥打開了門。
“怎麽現在才來?妳一小時前就說要來了。
”
家裡彌漫著食物的香氣。
我将雙手洗乾淨,走進廚房,将添加豆腐的清麴醬湯擺到餐桌上。
最近丹娥搬到了小小的公務員公寓,雖然有一半的錢是靠貸款,但她仍喜孜孜的。
先前回來安鎮拜訪丹娥的新居不過是三個月前的事,沒想到這麽快就又來了。
我們在餐桌前坐下,我用湯匙舀了一匙清麴醬湯送入口中,口中頓時充滿了大豆的香氣。
我說,剛剛先去了一趟網咖,原本打算向網路搜查隊檢舉那個Twitter帳号,到警察局後卻從警察那兒聽了一頓參雜歎息的牢騷。
警察表示這點小事不足以進行搜查,并未構成直接的妨害名譽,就算進入調查程序,在解決其他延宕的檢舉案件前,沒空替我解決。
我随即去了網咖,試著在Google上搜尋@qw1234這個帳号。
什麽也沒跑出來。
這是為了上傳那篇文才設立的帳号,之後就沒有發表任何東西了。
我花了很長時間在網路上搜尋和那個帳号類似的蛛絲馬迹,依然一無所獲。
有沒有什麽辦法呢?我想要找到證據。
竟然說我是瘋女人?說我撒謊?秀珍心裡肯定有鬼,我要揭穿那個謊言。
隻不過我無法單憑心證,這次必須證據确鑿,可是找不到楊秀珍發那篇文章的痕迹。
“如果不是楊秀珍做的,那怎麽辦?”一聽我說完,丹娥立刻反問。
“是她寫的沒錯。
”我堅決的回答。
我本來打算說出去了宥利家附近的事,最後決定作罷,畢竟我的猜測也無憑無據。
況且丹娥似乎認為我是因為李鎮燮才變得這麽敏感。
真是有苦難言,難道就沒有什麽辦法能讓楊秀珍坦白招供嗎?
“話說回來,幸虧明天是星期六,如果是星期天,我一大早就得開始忙碌,沒辦法照顧到妳。
”丹娥說。
“别這麽說,我自己可以處理。
”
每個星期天早上,丹娥都準時到教堂報到。
她去的是安鎮最古老的教堂,一棟用紅磚建成的哥德式建築,興建于一九一四年。
走進内部,穹頂高聳入天,擡頭盡是五顔六色的美麗彩繪玻璃。
高中時,我也曾跟著丹娥上教堂。
那是聖誕節前夕,大家都帶著真摯平靜的表情祈禱著,看到我走過去,大家便自動起身,讓出一個座位給我,讓我覺得自己好像什麽重要人物。
然後,前方的合唱團開始唱起悠揚的聖歌。
大家随著每一個音階唱聖歌,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來當衆人的聲音融合在一起時,可以發出如此美妙的聲音。
合唱團。
我放下湯匙,想起宥利在死前曾經鬧自殺的事。
當時一同參與的人中似乎有教堂合唱團的伴奏,聽說事件發生後,他便全心投入教堂的工作,并在安鎮的市民團體發起自殺防治運動,分享自身經驗,拯救陷入危機的人們。
我心想,搞不好那人知道其他關于宥利的事,畢竟人想尋死都有原因。
我越想越覺得,那不隻是單純想吸引他人關注的行為,宥利應該有什麽理由。
既然會想一同尋死,她會不會向這些最後見到的人吐露心事?
我問丹娥:“我星期天可以跟妳一起上教堂嗎?”
“咦?”丹娥擡起頭。
“怎麽這麽突然?”
“我不是想看彌撒。
”我考慮了一下,接著說:“那個鋼琴伴奏現在還上教堂吧?”
丹娥這才恍然大悟,歎了口氣,語氣有點不耐煩。
“搞得好複雜啊。
我已經說了不是楊秀珍,妳不能就算了,忘掉這件事嗎?”
我沒有回答。
丹娥繼續說:“宥利和妳又不熟,妳非得把去世的人拖下水,查個水落石出嗎?”
“又不是我把她拖下水的。
”
我想起最後一次見到宥利那天,她從巷子裡跑出來,喊著我的名字。
當時是冬天,天氣很寒冷,宥利要我幫她的忙,但我隻在乎自己的情緒,表現得很不友善。
我沒必要那樣對待她的,畢竟時光不停流逝,每一刻都在改變,雖然我們不熟,但至少可以友好的向彼此道别。
搞不好宥利是唯一會對我離開的事感到遺憾的人,她是個毫不在乎他人如何對待自己,不吝惜付出真心的人。
我擡起頭,尖銳的說:“我會追根究柢,看誰才是說謊精。
”
丹娥搖搖頭,一副拿我沒辦法的樣子。
在我洗碗時,丹娥削了蘋果,我們斜靠著身子躺在客廳看電視。
電視正在播放浪漫劇。
以前看到這種電視劇的台詞時總會忍不住心跳加快,現在隻覺得心寒。
它們聽起來全都像是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