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康賢覺得很疲憊,替自己泡了杯熱紅茶。
剛走出去的女同學現年二十一,最近被學長性騷擾。
她說自己和學長喝酒時,對方趁自己不勝酒力時偷摸她的胸部,還将手伸進她的褲子。
她向女性中心檢舉後,雙方採非正式的方式私下和解了。
和解前,女同學主張男同學應該被強制退學,男同學的父母不斷向女同學求饒,整起事件鬧得沸沸揚揚。
他們表示要提供女同學約一學期學費的和解金,還口頭約定男同學下學期會休學。
當然,男同學沒有休學。
這種事一年内總會發生幾次,令李康賢感到身心俱疲。
女同學們總是跑來找李康賢,認為她會出手幫助自己,在她面前哭哭啼啼。
女同學說:“我不想和學長上同一堂課,拜託不要讓我看到那個學長。
”
是啊,肯定會這樣想吧。
李康賢親切的拍撫女同學的肩膀,女同學忍不住潸然淚下。
“請您至少讓那個學長去上别堂課,每次看到他都會想起當時的情景,我好害怕。
”女同學放聲大哭了一會,李康賢才不疾不徐的開口,自己不具有裁決權。
女同學會一臉怨恨的看著李康賢。
李康賢覺得很厭煩,但她沒有表露心思,也絕不會說自己是與男同學站同一陣線。
她會說:“這位女同學,妳不是都解決了嗎?妳帶著足夠的勇氣打了一仗,很了不起,我對妳充滿敬意。
不過,身為這時代的新女性,不是應該接受裁決結果,讨論往後的進步嗎?”
說實在的,李康賢的内心充滿不耐煩。
到底為什麽要和男同學單獨喝酒,還喝到不醒人事?妳就這麽信任别人,而且對象還是男人。
既然相信的是自己,又為何把這件事交由别人處理,當真相信對方會送妳回家嗎?當然,李康賢絕對不會這樣說,她很清楚哪些話不該說。
隻不過她無法理解,兩人一起喝酒,男生說會送女生回家,女生就跟去了。
為什麽要跟去?就是跟去了才會惹出這事端。
妳沒想到學長會做這種事?好煩,煩死了。
每當發生這種事,某位教授同事就會說:“這些男同學就是太年輕了……”他先是帶著男人以嚴苛标準批判男人的口吻說話,最後又說:“年輕的男同學就是精蟲衝腦,控制不了自己。
”
狗屁。
“男人沒辦法克制小弟弟變硬”,李康賢對這說法的蔑視,不亞于女同學哭著說“因為我信任他”。
這并不是無法忍耐性慾才衍生的問題,而是男人認為自己不必忍耐性慾才發生的問題,但李康賢什麽都沒說。
金東熙這個蠢材。
李康賢的嘴角揚起笑意。
隻要裝個樣子大緻安撫一下,女同學們就會默默回答知道了,表示她們已經徹底死心。
重點在于盡可能告訴她們“妳才是勝利的人”,這就與對遭到嚴重霸淩的小孩這樣說是相同的。
“這些過程你都熬過來了,所以說到底,是你赢了。
”
“妳讓那個男生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老師真的對妳充滿敬意,我一定會盡全力遏止相同的事發生。
老師沒辦法更改課程,不過會試著去說說看,讓妳下學期不會和他打照面。
但眼下也無可奈何,如果妳真的覺得很不舒服,要不要乾脆别去上那堂課?我會跟那堂課的教授好好談談。
”
講到這裡,通常女同學就會察覺李康賢不會出手幫忙。
想說動李康賢倒也不是沒有方法,隻要讓整件事演變成公衆議題就行了,不過女同學就必須向全世界昭告自己是性騷擾受害者,經曆繁瑣又累人的過程。
所以,女同學隻能帶著滿腹冤屈,忍耐著繼續生活。
想到事情沒有徹底解決,體内開始慢慢化膿,每天晚上惡夢連連,内心也逐漸腐爛,無法纾解的情緒導緻她們日漸消瘦。
但那些都與李康賢無關。
不過,今天這位女同學走出去時,說了一句刺耳的話。
“大家不停勸退我,但我相信教授一定會保護我。
”
李康賢根本無所謂,她更在乎的是整個科系的形象。
當然,其中也會有不肯就此罷休的女同學,好比金伊英。
金東熙這個蠢材。
李康賢的嘴角又浮起微笑。
她早料到會有這麽一天,早知道金東熙會捅出這種簍子。
雖然他自命不凡,但根本從未遠離典型男性的設定,滿腦子隻想著往上爬,野心勃勃,過度努力。
這種傢夥的特徵就是單純,隻懂得服從上面的命令,盡力符合世界的框架。
金東熙把應該奉承巴結與輕視小看的人區分得一清二楚,在每個場合,他要悉心款待的人物都不同,因為在不同場合,輩分地位都會瞬間洗牌。
他常以為自己掌控了全世界,甚至自诩為女權主義者。
金東熙曾在大學報專欄上寫了尊敬女性的文章,讚頌女性将黑暗暴力轉換成光芒,唾棄會打女人、欺侮女人的男人。
可是,他卻一直提心吊膽,憂心自己也有那一面。
要是沒有女人,我就無法得知世界的真實面貌。
女人總讓我能脫胎換骨,成為另一個人。
李康賢露出輕蔑的笑容。
這人就連在談論女性人權的專欄都想費心顯示自己有多重視性别平等,但這種思維并非金東熙專屬,所以李康賢打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在學校,男人比女人更想稱呼自己是女權主義者,他們知道怎樣做能令自己加分,所以拚命想将那些稱号往自己身上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