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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秀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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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許多,就越會認為‘要求這點事應該無所謂吧’,但誰都不曉得‘這點事’指的會是什麽。

    賢圭确實是個好人,外婆也知道,他有可能不會轉性變了個樣,但人生總有個萬一。

    婚姻就如同天秤,現在妳的秤上空無一物,起初就是以嚴重傾斜的角度開始的,沒有必要在上頭添加重量。

    世界已然變遷,女人不一樣了,外婆也明白,但那說的是能夠承受世界變化、有能力與背景的女人,外婆并不屬于其中。

    我沒有打算託别人的福過日子,妳全都拿去吧,妳從一開始就不要虧欠任何人。

    ” 儘管如此,秀珍仍暗自決定往後要經常去看外婆,可是每當要去拜訪外婆時,就會碰上其他外務。

    直到某一刻,秀珍不得不承認,外婆并不是自己的第一順位。

    碰到婆家有活動、夫妻聚會、文化活動計畫時,她都把去看外婆的事往後延,反正随時都可以見到,就代表現在不去也無所謂。

     書店咖啡廳開張後,秀珍更忙碌了。

    她将咖啡廳規畫成大學研究人員和學生可以自由談話和運用的場所,書櫃放滿種類多元的書籍,從大衆小說到學術書籍應有盡有。

    因為建築是登記在丈夫名下,用不著擔心月租,但她想超越某種程度的收支平衡點,想成為大學街上名氣響亮的空間,想靠咖啡的好滋味打造口碑、提高營業額,同時也希望聽到大家說這裡比圖書館更舒适。

     從某種程度來說,這是一種自卑感使然。

    婚後,秀珍數次錯過了能成為圖書館員的機會,等她回過神來,發現大把時光已經從手中流逝,讀書已是心有馀而力不足。

    她不想聽别人說自己靠老公辛苦賺錢來吃喝玩樂,想證明自己是有能力的女人,但事情不如想像中容易。

    這并不是說她太小看咖啡廳的營運,而是這件事要比她原先想的更辛苦。

    她不分晝夜的忙碌,儘管店面位于大學街的黃金地段,但做生意畢竟不容易,光讓店面穩定上軌道就耗了快五年。

     在這段時間,能去看外婆的時間少之又少,無論是逢年過節或年末,外婆都沒半句怨言,到頭來,秀珍最常陪伴外婆的時期是外婆在醫院的時候。

    外婆腦中風暈倒,在醫院卧床将近一年,秀珍花了許多時間陪在處于昏迷狀态的外婆身邊。

     凝望著外婆皺紋滿布的臉龐,她總會想起那句話。

     去過妳想要的生活吧,不要虧欠别人,自由自在的過日子吧。

     聽到那句話時,秀珍忍不住哭了。

    她不是在氣外婆,而是外婆說出了她内心企盼許久的話,那是嚴重傾斜己久的軸心的重量。

    秀珍也知道,賢圭的爸媽對自己并不滿意,若不是賢圭堅持,兩人恐怕結不了婚。

     “秀珍與她的出身截然不同。

    ”賢圭如此說服父母。

     秀珍當然也曉得,自己是連親生父親是誰都不曉得的孩子,媽媽離家出走後,她便入了外公家戶籍,被當成女兒撫養。

    秀珍也認同自己有缺陷,她無法說出媽媽是什麽樣的人、個性如何,也不知道爸爸是誰。

    妳爸爸從事什麽行業?媽媽在做什麽?她沒有一次能夠回答那些問題。

     “我爸媽過世了。

    ”秀珍總是如此回答。

     這不是事實嗎?秀珍是外婆養大的。

    我的孩子,我寶貝的孩子,秀珍小公主。

    我親愛的外婆。

    外婆很愛秀珍,毫不保留的愛她。

    秀珍隻要有外婆的愛就夠了,大家卻老是提起秀珍根本就不存在的父母,視她的身世為一種問題。

    外婆給了我滿滿的關愛,為什麽就沒有人過問呢?聽說,女兒會随母親的命呢。

    你說她媽媽是誰? 賢圭大概就是最好的證明。

    隻要提到楊秀珍,與她相關的一切都一文不值。

    但秀珍并非如此,她和媽媽不同,也和外婆不同,因為她遇見了像我這樣的男人。

     跨越結婚的障礙後,秀珍對自己的身世有了深刻體悟,也接受了這件事。

    雖然外婆毫不保留的愛著秀珍,秀珍也深愛外婆,但外婆同時也是個沉重的包袱。

    隻要待在外婆身邊,秀珍搞不好就永遠無法翻身成為完全的“他人”,她極度渴望成為的“他人”──任誰都不能怠慢輕忽或加以嘲弄的人,絕對不會被性侵的人。

     秀珍從不曾說出埋怨外婆的話,但事實上内心無時無刻不在埋怨。

    她認為大家之所以用有色眼光看待自己、且自己隻能默默接受,搞不好就是因為她的出身──不對,這就是原因。

    秀珍曾是個大家怎麽對她都無所謂的人,就算喝了酒、碰了她又如何?反正她是春子的女兒嘛,因為她是虧欠全世界的人!秀珍暗暗埋怨外婆,也因此,當外婆要她自由的過日子時,才會忍不住哭出來。

    外婆辭世時她也哭了,感覺自己好像真的放下了包袱。

     外婆,從去年開始我便這麽想,與其再次被性侵,不如乾脆成為性侵他人的人吧。

    我就是這麽想的。

     * 無論在學校的哪個角落,秀珍都會看到那個男生。

    隻要看到有女同學開心地跟他聊天,就很想衝過去告誡對方小心,這人搞不好會灌醉妳,把妳拖到床上去,妳會全身赤裸的醒來,怨恨曾經相信某人的自己。

    秀珍很想這麽告訴她們,但她隻是每天一聲不吭的去圖書館,因為那個人也守口如瓶,什麽都沒說。

    他好像真的認為這是一場“意外”,将秀珍徹底抛到腦後。

    然後,秀珍懷孕了。

     這怎麽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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