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頭靠在丹娥肩上。
“白天時,李鎮燮傳了訊息給我。
”
丹娥的笑容僵住。
“他說了什麽?”
“他約我碰面聊聊,說最後有話想跟我說。
”
“要說什麽?還有什麽可說的?”
“誰知道,他說我可以帶别人同行。
”
“哼,叫他滾遠一點吧,從頭到尾都表現得趾高氣揚耶,幹麽說得一副好像是他允許見面似的?”
我一句話都沒說。
李鎮燮并沒有用允許的口吻傳訊息給我,反倒像在尋求諒解,如果我看到他會覺得不舒服,或擔心發生不好的事,找人一起前往也沒關係。
但我沒有在丹娥面前袒護他,也羞于承認在看到那封訊息後又瞬間心軟。
丹娥拿起一塊蘋果,“喀”,發出清脆好聽的聲音。
丹娥将頭轉向我這邊。
“妳回了嗎?拒絕了吧?”
“沒有,已讀不回。
”
“直接拒絕吧。
妳不是說如果沒有嚴正拒絕,他就不懂妳的意思嗎?”
“嗯,我隻是不想跟那個人講話。
”
“别這樣,把妳的意見說出來啊。
”
我再次沉默。
丹娥語氣相當認真的說:“妳還記得我二十歲時短暫交往的那個男生嗎?就是民宇。
他說要分手時,我不是大鬧了一場,應該打了有兩百通電話,真的徹底瘋了,但他自始至終都不接電話。
當時我不曉得那是多麽卑微的行徑,總想著隻要多打幾通,他總會接電話吧,那我們就有機會說話了,隻要有談話機會,就會有轉圜的馀地吧。
總之,那時還很年輕。
但其實民宇說不出自己很讨厭我,才會不肯接電話,我卻完全不知情,自顧自的演了一齣鬧劇。
所以,後來他朋友打電話給我,妳還記得嗎?”
“嗯,當時妳,”我忍不住笑了出來。
因為年代很久遠了,所以可以笑談過去。
“真的是病入膏肓,人家還叫妳别再當跟蹤狂了。
”
丹娥停頓了一下,繼續說:“我認為是我做錯了,以前不曉得我的行為對某人而言是如此毛骨悚然。
但若硬要辯解,如果對方明确告訴我‘别再聯絡了’、‘我不想再看到妳’,也許我會早點清醒。
”
我覺得眼淚快掉下來了。
我擡起倚靠在丹娥肩上的頭,往後仰,好像隻要這樣做,些微溢出的淚水就會再度回到眼眶内。
“最近有去看心理醫師嗎?”丹娥沉靜的問我。
“沒有。
”
“為什麽。
”
我回答,感覺沒什麽幫助,捨不得花這筆錢。
丹娥關掉電視。
我好害怕,要是忍不住痛哭失聲怎麽辦,那應該會一發不可收拾,我必須趕緊轉換話題。
我說:“宥利是怎麽面對的呢?”
她應該看盡了各種肮髒的醜态,她是怎麽度過那一切的?她既沒有半個朋友,也沒有穩定交往的男朋友。
“這樣講好像太傲慢了。
”丹娥說。
“是嗎?”
“嗯,”丹娥回答。
“我們又不了解她。
雖然我也不知道她是什麽樣的人,但我覺得她應該把自己打點得很好。
我們好像沒有資格随便評論她很可憐或怎樣,宥利應該有她自己的一套方法。
”
淚水好不容易收回了,我擡起頭。
“什麽方法?”
丹娥凝視遠方,漫不經心的回答:“就是……克服的方法。
”
我湊近丹娥身旁,彼此的肩膀互相觸碰。
丹娥的肌膚柔軟卻結實。
我小心翼翼握住她的手背。
現在丹娥不再談戀愛了,她說自己厭倦了遇見新的對象,變親密後又再次疏遠的過程。
交往後,疲累比開心的時候更多,不曉得做這件事有何意義。
光想到要懷抱搞不好會分手的不安來維持關係,就覺得很累人。
談戀愛并不是為了變得不幸,談了之後卻會變得不幸。
在邁入三十歲時,丹娥下了結論:自己不适合談戀愛,然後正式宣告再也不交任何男友。
我以為她不會維持很久,沒想到居然來真的。
不過,比起跟男人交往時,丹娥現在看起來更自在也更堅強。
我曾問丹娥會不會孤單,她說,跟男人交往時反倒更孤單。
我突然感到好奇。
“最近妳還會寫信嗎?”
“偶爾。
”接著,丹娥朝我嫣然一笑,補充一句:“妳最好也找個發洩管道。
”
照丹娥的說法,寫信就是她克服的方式。
記憶蓦然登門造訪,還有留存在記憶中的情感也是。
丹娥當時真的很喜歡那個男生,為了重建被棄如敝屣的真心,丹娥走過了好長一段時間,才會到現在還在寫信。
那是她克服某個難關的證據,也是往後能承受任何事的紀錄。
丹娥說得沒錯,我需要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