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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娅·普莱斯·恩甘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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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扔到馬路上。

    郵政部長會合情合理地争辯說,舍此他也别無他法,他得養家糊口——每周他的工資袋都空空如也,上面還印着一則聲明,說這是緊急經濟措施。

    同樣的争辯也會出現在電話接線員口中,隻有當你明确告知他你把裝了賄金的信封留在了金沙薩的某個地方之後,他才會為你打通撥往國外的電話。

    處理簽證和護照的辦事員也是如此。

    對外面的人來說,這兒一片混亂,其實不然,這就是協商,無限有序,無窮無盡。

     身為金沙薩的一名白人婦女,我對這裡的人而言意味着各種可能性。

    但哪怕是一名黑人婦女,隻要拿着和我一樣的手包、穿着和我一樣的皮鞋走在馬路上,也會有人接近。

    我永遠都無法适應這種情況。

    上星期,一個年輕人走上前,直截了當地問我要三千紮伊爾币,又一次讓我大跌眼鏡。

     “蒙黛萊,他不是真的問你要三千紮伊爾币。

    ”伊麗莎白平靜地說道,當時我們已經把話題轉換到有多麼多麼想吃菠蘿。

    他是在打開一扇交易的大門,她這麼解釋道。

    他有東西要出售,也許是内幕消息、黑市商品,或未經認證(因而價格也更便宜)的長途電話接線員的名字。

    這種事她已跟我解釋過不下十幾次,但隻有當我親眼見識到,我才恍然大悟。

    在金沙薩,任何人想要任何東西,無論是一次腎結石手術還是一張郵票,都得為之精打細算、讨價還價。

    剛果人早已習慣這一套,還衍生出了上千種捷徑。

    他們通過研究彼此的穿着和性格來歸納對方的期望,讨價還價的流程早在說話之前就已開始籌備。

    如果你對這種微妙的交談一無所知,那一旦開标,比如“夫人,我想問你要三千紮伊爾币”,你就會被驚得目瞪口呆。

    我聽說過外國訪客抱怨剛果人貪婪、天真、效率低下。

    可見,他們什麼都不懂。

    剛果人是生存方面的行家裡手,其洞察力更是敏銳得難以置信,那些不夠敏銳的老早就夭折了。

    适者生存。

     我想,很久以前,我其實就從阿納托爾那裡了解到一些這方面的情況了,在他解釋為什麼要翻譯父親的布道詞那會兒。

    那根本不是什麼充分無遺的傳教熱情,而隻是向可能入教的會衆打開交易的平台。

    那一天,我對阿納托爾的智慧有了十倍的認識。

    如今回首往事,我也得對我認識的每一個人重新做一番理解。

    每天纏着我們要錢要食物的孩子并非蠢笨的叫花子。

    他們早已習慣把多餘的物品拿出來分發的觀念,所以根本摸不透我們為什麼會隻顧自己。

    提議娶我姐姐的酋長當然不是指望父親真會交出他那隻牢騷滿腹的白蟻!我認為塔塔·恩杜是在溫和地暗示,在這幾近饑荒的時刻,我們已成為他的村子的負擔。

    當地人容留這種負擔的辦法是重組家庭。

    如果我們覺得這個想法毫不靠譜,那還是另尋高就為好。

    塔塔·恩杜下起命令來當然是頤指氣使的,甚至還要求村民在教堂投票,以羞辱我的父親。

    但在事關生死的場合,我現在才發現,他卻有着難以理解的禮貌。

     紮伊爾人如此高的天分和外交手腕隻能消耗在基本的生存上,而鑽石和钴礦中的财富卻每天都在從我們的腳下溜走,這着實令人悲從中來。

    “這不是一個貧窮的國家。

    ”我提醒兒子,直到這句話融入了他們的睡眠之中,“這隻是一個窮人的國家。

    ” 晚上當然沒看見工資的影子,更别提什麼補助金了。

    但阿納托爾回家的時候卻因全體罷課而興奮不已,晚餐時他一直用平靜的語調說着這件事,仍像往常那樣,用的是代号和假名。

    任何對這類信息的知情都會危及孩子們。

    但我相信今晚,就算是珍珠港事件也會繞開他們,畢竟他們在如此專心緻志、狼吞虎咽地大嚼木薯呢。

    為了能多吃一會兒,我用左手掐下一小塊一小塊,再用右手喂馬丁。

    他每咽下一口,我都能感受到他有多想吃。

     “最近我要抽一天時間,”我宣布,“帶上我的弓箭,從宅邸的栅欄溜進去。

    ”蒙博托在金沙薩的宅邸坐落在一座公園之中,幾匹斑馬和一頭可憐的大象就待在公園裡扒草吃。

     帕斯卡一聽就來了勁兒。

    “哦,媽媽!我們去把那頭大象殺了吧!” 帕特裡斯清醒地提醒我們,他認為弓箭是射不穿大象皮的。

     帕斯卡才不管呢。

    “你見過它嗎?媽媽的箭會把它射翻的,啪!庫發[剛果語:去死吧。

    ]!” 伊麗莎白則思慮周詳地問:“蒙黛萊,你要怎麼煮大象肉呢?” 我們能吃的就是木薯、木薯、木薯。

    無論是帶番茄皮的粉色木薯,還是帶水芹葉的綠色木薯,終究還是木薯。

    如果能弄到大米或大豆,就不但能解饞,還可以平衡我們的氨基酸,否則,我們的肌肉組織就會消化自身——這個過程還有個獨特的名字,叫誇希奧科。

    當我們剛剛搬到基蘭加的時候,我記得自己還以為當地的孩子肯定吃得太多了,因為他們的肚子全都脹鼓鼓的,往外凸着。

    現在,我知道那是因為他們的腹肌太弱,沒法讓肝髒和腸子待在原來的位置。

    我在帕特裡斯身上看到了這種苗頭。

    在金沙薩,任何食物要到達我們手上,都必得從内陸乘着破爛的卡車穿越根本無法通行的路面,所以即便你能找到吃的,那價格也貴得離譜。

    有時候,阿納托爾會提起我們很久以前的一次談話,當時我想解釋清楚在我們家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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