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那些宮殿還是很容易的,因為它們被巨大的紅泥牆圍繞着,而且入口的通道相當宏闊。
我們找到了一個英語導遊,他就在宮殿門口的長凳上打盹兒,答應起身後,他便帶我們遊覽了一圈。
他解釋說在以前幾個世紀裡,法國人還沒來之前,阿波美國王曾擁有龐大的宮殿和非常漂亮的衣服。
他們把自己的曆史記錄在奇妙的挂毯上,把毯子懸挂在宮殿的牆上。
宮殿裡還有精巧的刀劍之類的武器,他們就是用這些武器征服了鄰近的部落,奴役了他們。
哦,他們就那樣到處殺人放火,他就是這麼說的。
然後,他們再把自己最喜歡的敵人的頭顱鑲進自家房子裡做裝飾。
真的!這些事情我們全都見到了——那些挂毯描繪了殘忍的暴行和刀光劍影;支撐着那華麗王座的四條腿的爪部都嵌了人的頭顱,再鍍上銅,看上去就像制成紀念品的嬰兒鞋!
“哎呀,我那家赤道酒店的大堂裡就需要這樣的裝飾。
”我開了句玩笑,但那些東西以前可是活生生的人頭啊。
一想到這個,我便覺得這樣的玩笑對下午三點鐘這個時辰來說有點過了。
告訴你吧,阿波美就不是什麼童話王國。
他們強迫婦女同國王成婚,為國王做牛做馬,就是為了頻繁地生兒育女。
一個國王有五十到一百個妻子,這數目對他來說隻是小兒科,要是他有特殊需求的話,就會更多。
至少導遊是這麼告訴我們的,也許是想讓我們留下深刻的印象吧。
他說,舉辦慶典的時候,他們會拖來許多奴隸,全部殺掉,把他們的鮮血和骨頭同爛泥攪拌在一起,好為神殿砌更多的牆!更糟的是,國王一旦駕崩,就得有四十名妻子被殺頭,給他陪葬!
說到這裡,我不得不打斷導遊,問他:“是讓自己喜歡的妻子陪葬,還是最不得寵的陪葬?”
導遊說他認為應該是讓最漂亮的妻子陪葬。
好吧,我倒是可以想象那種景況!國王一旦生病,全體妻子就開始披頭散發,沒日沒夜地吃甜食,破壞自己的體形。
雖然我和利娅整個禮拜都在拌嘴,但那天下午在阿波美宮殿裡,不知什麼原因,我們都像死蝙蝠一樣安靜。
時至今日,我什麼都見過了:南非的種族騷亂,在布拉柴維爾主辦大使館晚宴,去巴黎和布魯塞爾購物,在肯尼亞狩獵……我什麼沒見過?可那座宮殿卻很不一樣,它讓我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我們穿過那些狹窄的通道,欣賞着藝術品,時不時驚慌戰栗地看到一大塊一大塊人骨從牆裡面露出來。
隻要一想到那些亡靈仍在周圍遊蕩,我們之前為之争吵的那些東西好像就暫時消退了。
我反正是從頭到腳抖個不停,雖然那天天氣相當溫暖。
利娅和艾達碰巧都走在我前面,也許是為了擺脫那個導遊吧,因為她們都喜歡對萬事萬物有自己的解釋。
當我看着她們的背影時,竟十分震驚,我發現她們長得實在是太像了。
她們倆都在塞内加爾的集市上買了件色彩斑斓的蠟染襯衫,艾達用來搭配牛仔褲,利娅則搭配長裙。
(我個人還是覺得謝謝,算了,我可不想變成土人,還是穿棉料針織衫更好。
)艾達真的一點都不瘸了,就像母親說的,而且,她其實會說話,這說明她在童年時代過得并不那麼光明磊落。
現在,她和利娅一樣高了,這真的很難理解。
她們都有好幾年沒見面了,而到這兒一見面,她們甚至連發型都是一模一樣的!及肩長發,披在背後,就連普通的時尚都算不上。
突然,我意識到她們在談論父親。
“不,我敢肯定那是真的。
”利娅說,“我相信那就是他,我覺得他是真的死了。
”
好吧!這對我來說倒是個新聞。
我快步趕了上去,但或多或少總覺得自己像個電燈泡。
“你在說父親吧?”我問,“老天,你為什麼不早說呢?”
“我猜我是在等一個合适的時機,等我們能說說話的時候。
”利娅說。
好吧,她想什麼呢,這五天我們除了說話還幹過别的嗎。
“現在最合适了。
”我說。
她似乎猶豫了一會兒,然後就一本正經地說了起來。
“過去五年,他一直待在盧桑博附近的幾個村子裡。
今年夏天,我遇到了一個農業顧問,他一直在那兒工作,他說他肯定認識父親,還說他已經去世了。
”
“天哪,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搬家了。
”我說,“我還以為他一直在原來的那個村子裡晃來晃去呢。
”
“沒有。
那些年,他一直沿着開賽河往上遊走。
就我聽來的消息看,他沒多少朋友。
他沒回過基蘭加,這我是知道的。
我們和基蘭加仍然有許多聯系,我們認識的一些人還在那兒。
還有相當多的人已經死了。
”
“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們還認識誰?”說實話,我是一個人都想不起來了。
我們離開了,阿克塞爾羅特也離開了。
昂德當夫婦直接返回了比利時,而他們其實也不算在那兒待過。
“我們待會兒再談這個吧!”利娅說,“這地方已經有太多死人了。
”
好吧,這倒是真的。
于是,在剩下的付費遊覽過程中,我們都靜悄悄的,一言不發。
我們走過四壁剝落的古老大殿,盡量不去看四周牆上一大片一大片奶白色的骨頭。
“他眼睛是耀眼的明珠。
”艾達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