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突然想起來了:福爾斯修士!是那個福爾斯修士!就是在我們之前來的那名傳教士,由于和當地人走得太近而被踢出局了。
哈,肯定沒錯!現在,總算把每件事都弄明白了。
但太晚了,我插不上話,我當了女仆,已經錯過了引薦。
我隻是坐在那兒。
而艾達聽着鳥兒課,利娅則哄着福爾斯害羞的小孩子們,讓他們走過門廊,進來同她和露絲·梅一起坐在地上看漫畫書。
然後突然之間,房間就暗了下來,因為父親出現在了門口。
我們都愣住了。
隻有福爾斯修士跳了起來,向父親伸出右手,并用左手緊握着自己的右臂,這是剛果人秘密的握手方式。
“普萊斯牧師,”他說,“我一直在為你祈禱,現在終于有幸見到你可愛的家人。
我是福爾斯修士,你的前任。
這是我妻子賽琳。
這是我們的孩子。
”
父親沒有伸出手。
他打量着福爾斯修士脖子上挂的那個碩大的天主教式十字架,也許正在心裡反複掂量着有關他已經癫狂的傳聞,或許還回想着那隻鹦鹉說的每一句罵人話。
最終,他還是和他握了握手,但是美國式的,顯得很冷淡。
“是什麼風把你吹回來了?”
“啊,我們正好從這兒經過!我們的很多工作都在下遊的克瓦進行,但我妻子的父母都住在甘達。
我們想也許可以來看看你們和基蘭加的其他朋友。
當然,我們也會去向塔塔·恩杜表示問候。
”
你可以看見父親聽見自己的頭号勁敵酋長的名字後,臉色變得極差。
而且,他那一口揚基腔也讓父親愈發不快。
但父親強裝鎮定,以避免承認自己迄今為止在使人皈依基督這樁營生上遭到慘敗的事實。
“我們過得還不錯,謝謝。
你現在做什麼工作?”他強調的是現在,好像在說,我們很清楚你是被踢出局的,再也沒法宣講福音了。
“我很高興從事主的事功。
”福爾斯修士說,“我剛才還告訴了你的妻子,我在做些傳教的工作,還研究動物,把它們歸類。
我做了大量的觀察記錄,總的來說也許隻有很少的時間做拯救工作了。
”
“太可惜了。
”父親宣稱,“拯救是道路、真理、光明。
因為凡求告主名的,就必得救。
然而人未曾信他,怎能求他呢?未曾聽見他,怎能信他呢?沒有傳道的,怎能聽見呢?……就像書上所寫:‘報福音傳喜信的人,他們的腳蹤何等佳美!’”
“‘傳喜信’的确是很寶貴的工作。
”福爾斯修士說,“《羅馬書》,第十章,十五節。
”
哇。
這揚基佬很懂聖經嘛。
父親一聽那話,往後退了一小步。
“我當然在盡己所能。
”父親很快說道,掩飾着自己的震驚,“我始終将受祝福的話記在心裡,‘當信主耶稣,你和你一家都必得救。
他們就把主的道,講給他和他全家的人聽。
’”
福爾斯修士認真地點了點頭。
“對,天使用大地震把牢中囚犯全救出來之後,保羅和西拉沒有逃走,而是講道給禁卒和他的家人聽。
《使徒行傳》,第十六章,對不對?我總是對接下來那一節有點小困惑,‘當夜,就在那時候,禁卒把他們帶去,洗他們的條紋衣。
’”
“美國譯本會為你答疑解惑,那上面說的是‘洗他們的傷’。
”聽上去父親就像個課堂上的萬事通小孩,你會恨不能把他給掐死。
“确實是這樣。
”福爾斯修士緩緩答道,“可我還是在想,這句話是誰翻譯的?我在剛果待的這些年裡,聽說了許多翻譯上的錯誤,有些甚至十分滑稽。
所以,如果我有所質疑,還要請你諒解,普萊斯牧師。
有時候,我會問自己:如果那所謂的條紋衣也根本不是傷,而是其他東西,該怎麼辦?他是個獄卒,也許他就是穿了件條紋衣,就像仲裁員那樣呢?保羅和西拉替他洗衣服,是為了展示謙卑的美德嗎?又或許這裡的意思還要更有隐喻性:保羅和西拉纾解了那人的疑慮?他對他們突然加之其身的新宗教感到不安,他們是否傾聽了他的感受呢?”
小女孩和露絲·梅一起坐在地上,用她們自己的語言聊着天。
露絲·梅悄聲說:“唐老鴨和白雪公主,他倆結婚了。
”
父親跨過孩子們,拉了把椅子過來,椅背朝前,坐了下去——無論何時他要和人争論基督教義,他都喜歡這麼幹。
他将胳膊交叉着擱在椅背上,假笑了幾聲,以示不同意福爾斯修士的觀點。
“先生,我要向你表示慰問。
就我個人來講,我從未因為這種對上帝之言的理解障礙而感到困擾。
”
“的确,我也看出來了。
”福爾斯修士說,“但我向你保證,這對我來說算不上什麼困擾。
這完全是一種消遣下午時光的好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