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目光,住在他四環外的公寓,手機從不帶在身上,切了網絡,每天收發一兩次信息,傍晚才出門,買上一籃酒,啤酒紅酒都有,再買點冷切肉之類的下酒菜,回家一個晚上不睡。
然後從清晨睡到黃昏。
他喜歡這種感覺,酒精讓他迷戀,喝完酒放輕松,世界的一切就不那麼逼仄恐怖。
他從圖書館借書,查找航海的資料,預備着有一天航海去天邊。
生活再沒有其他目标了,這讓他十分輕松。
他看電視,看一整夜不好笑的喜劇,為了不好笑的台詞哈哈大笑。
他快樂極了,笑完之後還想再笑一會兒。
他在深夜把頭伸出窗外,風吹着暈暈乎乎的腦袋,暈得像某種人生哲理。
他不再覺得任何事情耽誤時間。
他把酒瓶堆在屋子裡,白天拉緊了窗簾,睡到天昏地暗,夜晚卻把一切窗戶打開,讓風卷起紗簾,穿堂而過。
他不知道自己以前怎麼不過這樣的生活。
他大口喝酒,然後笑。
他最喜歡看世界奇聞異事錄,尤其是所有出醜的鏡頭。
他在傻笑中消解了現實。
他和任何人都沒有來往,不讓任何人走進他的世界。
打電話的時候,他顯出少見的輕浮調侃,這種調侃完全來自于他的與世隔絕。
“是啊。
我逍遙快活呢。
”他對哥們說,“倆姑娘?小看我。
四個!”
“行啊,改天讓你上我這兒來。
”他又對給他打電話的女孩說,“改天吧。
改天一定。
”
他用酒醉掩飾觀察。
要不要去旅遊呢?有一天他心裡想。
真正的off-track應該去流浪啊。
不過,到底是出去拾荒比較好,還是直接準備裝備出海去天邊比較好呢?
這個念頭在他心裡剛過了一瞬,母親就找上門來。
母親首先看到房間裡的昏暗,把窗簾全都拉開之後,又看到靠牆擺放的幾排酒瓶,心中的怒氣和疑慮如同雨中溢出警戒線的洪水,汩汩流瀉而出。
他還沒睡醒,答話又心不在焉。
又因為始終存在的疑慮而不願對母親交心。
母親更生氣了,不由分說把他拉起來,劈頭蓋臉罵過去,淹沒一切辯解。
于是帶回家,由父母照看。
一頓責難,循循善誘,又每天督促着轉變生活模式。
他心裡不悅,卻無計可施,便以消極來抵抗。
他的銀行卡被母親收走了,理由是防止他和不三不四的人來往(實際上,母親認為他的轉變都來自不三不四的女人的誘惑)。
于是除了打電腦、去球場打球、躺在床上邊喝酒邊看小說,他什麼也不做,也什麼都沒的做。
線上遊戲打到了神級,注銷了又玩别的。
父母責罵,他敷衍了事。
父母叫他找工作,他随口答應卻不行動。
他暗中觀察父母的行動,想知道父母暗中是否接受誰的指揮。
最後有一天,父親終于忍不下去了:“你再不找工作,就來我公司上班吧。
”
他有點慌了。
進了父親公司,就徹底被困住了。
“那就去找個工作。
我跟一個客戶打了個招呼,推薦你去他們那兒面試。
”
“别,”他趕快制止,“我自己找吧。
我可不想被照顧。
”
“照顧不進去。
”父親一臉嚴肅,“就是個面試。
我也沒跟人家說你是我兒子。
”
他拗不過,父親不給他商量的機會。
他躺在床上思索計策,最後決定想辦法把事情搞砸。
面試那天,他帶了件T恤。
早上母親幫他熨好襯衫,給他系上領帶,他在面試公司的洗手間裡全都脫下來,換上了T恤。
T恤上有“生活是屎”的标語。
和他一同面試的是一個應屆碩士畢業生:參加機器人大賽拿過名次,懂Java、PHP、C++、和一點Perl,編網站沒有問題,還會用Matlab和SAS做數據處理。
那個男孩很腼腆,說話的時候看人一眼就把眼睛轉開。
輪到他時,他往椅子背上一靠,說他也不會編什麼東西,就是喜歡打打遊戲,喜歡上網,做事有拖延症,學習能力差,業餘時間酗酒,作息不規律。
“你喜歡喝酒?”面試官問他。
“喜歡啊。
每天早上起來就是一罐啤酒,無酒不歡。
”他笑着将凳子向後仰,晃着腳。
“能喝多少?半斤?”
“小Case。
”他說,“我這人别的都做的爛,就打遊戲和喝酒還行。
”
“那就是你了。
”面試官說。
他被錄取了,連第二輪都沒有參加。
一同面試的男生也被錄取了,分配到技術部門,而他分配到銷售部。
銷售部事先向每個面試部門打過招呼,一定要幫他們物色能喝酒的年輕男生,這方面的人才現在甚為稀缺。
他傻眼了。
連這樣都不行嗎。
他被高調招進部門。
為了歡迎他,經理召集部門所有銷售一起去吃飯K歌。
飯桌上就喝,到了KTV,又點了軒尼詩。
他沒什麼酒意,隻是硬着頭皮喝。
經理給他介紹部門情況、日常工作和同事。
經理的酒量不算大,卻帶頭喝,本來是問他的情況,說着說着就開始講述自己的事情,從家裡的老婆講到公司政治,又說起業務部門内部的鬥争,喝得越多越滔滔不絕。
昏暗的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