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癫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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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将他關起來。

    好容易跑到了城市裡最繁華的市中心,他叫車子停下,推門下車,下車之後才發現身上沒帶錢。

     “我沒帶錢。

    先走了。

    ”他說。

     “啥?耍我啊?”出租車師傅拍了一下方向盤。

     “我真的很急,不如就算了吧?” “操!什麼話?!” “難道我也需要付錢嗎?”他自嘲又悲涼地說,“錢不都是送到我手上的嗎?” 司機師傅被他氣得語塞:“靠,你以為你誰呀?” 他卻凄然笑了:“不如你來打我吧。

    ” 他的笑更把司機激怒了,以為是在嘲笑他。

     “嘿我說你這小子是怎麼回事?”司機真的下了車,把他拉出車子,狠狠踢了他兩腳,“不給錢還有理了你!” 司機踢他打他,他卻笑得大聲。

    他也覺得疼,腳尖踢中腰眼的時候他也疼得扭曲了面孔,呲牙咧嘴,可是他還是想笑。

    司機本來想認個晦氣就完了,看他這樣發瘋,也打起了勁頭,劈裡啪啦隻是低頭揍。

    他到最後還是倔強,一邊氣喘籲籲地叫着疼,一邊仍然想擠出笑容。

    司機實在惱了,打了他鼻子一拳,上車揚長而去。

     他坐在路邊,鼻子流着血。

    最繁華的大馬路中央,周圍早已圍了一圈人,看他的可憐,也看他的瘋。

    他内心早已說不清是什麼感覺,疼痛、屈辱、快感和荒唐交纏在一起,又有種特殊的興奮,伴随着青紫的手臂和紅色的血包裹在他身上,形成一層無比堅實的外殼,隔絕周圍人怪異的目光。

    他隻覺得悲傷,卻不懼怕任何人。

     “我高興死了,你們明白嗎?”他向天空喊,眼睛并不看誰,“來吧,你們還有什麼戲,都來吧!”他掃視了一下周圍人,“你們是看戲的嗎?還是你們也是演戲的?” 人們被他的狼狽和瘋樣子逗笑了,知道他是發了癫狂,嗤笑了一下就紛紛走開。

    有的人湊過來問他是不是喜歡挨揍,要不要再被揍一頓。

    有女生喜歡表示善意的,給他遞了紙巾。

    他沒接,紙巾掉在地上。

    人群三三兩兩散開。

    他眼睛裡不知為什麼有了眼淚,卻還笑着。

     他不知道該向那裡去,去哪裡似乎都是死路一條。

    他不想回家,也不想被抓走。

    他看到路邊一座樓的地下通道,飛奔進去,穿過停車場,躲進了倉庫。

    在蓋滿灰塵堆滿廢棄雜物的紙箱子後面瑟瑟發抖,躲了一夜,睡着了。

     此後人們開始看到一個乞讨的瘋子。

    他不要錢,隻要吃的。

    他充滿恐懼,和誰都不交談,讨到吃的之後也不點頭稱謝。

    他每次隻出來一陣子,然後就像躲什麼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倉庫也漸漸容不得他。

    管倉庫的人每天不得不像抓老鼠一樣抓他,用掃帚把他掃到門外。

    他在一個晚上躲進了下水道。

    下水道空洞,放大了細微聲音,他總覺得有腳步的聲音,這感覺像羽毛抓撓着他的後背,讓他不得不逃。

    他在複雜的管路間穿梭,在老鼠腳邊跑。

     他又看見了吸人的黑洞,又看到了盲目的光潮,還看到一片綠瑩瑩的無窮無盡的屏幕,計算機陣列排成的海洋。

    他被那景象震撼了,想告訴世人。

    可是地下水管的網絡深奧複雜,他跑來跑去,卻在原地繞圈,像是進入了一座出不去的迷宮,也失去了年月。

     有一天,他看到地下水管網在融化。

    起初他以為是自己的幻覺,但是看到不止一處出現同樣的景象,他開始意識到其危險。

    管道都在融化,金屬逐漸變軟,消融成液體,一滴一滴往下落,落進下水道汩汩的溪流中。

    有的管道開始斷裂,還沒完全斷開,水已經開始洩露。

    他看到老鼠成群結隊向一個方向逃竄,也跟着跑去。

     老鼠跑的方向是出口。

    光亮刺痛了他習慣黑暗的眼睛。

    那是一個停車庫,一些衣着華貴的人扶老攜幼,裝載上大包小包的行李,帶着緊迫感像是難民一樣正在快速離開。

     他于是飛奔着跑回到地面上,大呼小叫着,說災難降臨了,城市在融化,快逃。

     “整個世界都在融化!”他聲嘶力竭,焦急得聲音發顫了。

     可是他蓬頭垢面,一身污泥。

    沒有人理他。

     “是真的!地下全是計算陣列,無窮無盡。

    下水道正在融化,從水管網絡開始,都已經軟化了。

    我不騙你。

    有錢人和老鼠都已經開始逃命了。

    我是認真的。

    你們停下來!” 他伸着雙手,走向路人。

    路人繞大圈避開他。

    他的身上散發臭味,沒有人接近他。

    他是個瘋子,看到的都是幻象,即使有人聽了,也不會有人信。

    更何況沒人聽。

    路人和美安詳,相依相偎走過這繁華街巷。

    老人領着小孩,新婚夫妻手拉着手,客戶在餐廳門口握手告别,時尚漂亮的女孩子拎着幾個購物袋相互聊天。

    華燈初上,五彩小燈裝點着超市門口。

    隻有他在路中央癫狂,喊叫着一些無意義的言語。

    人們都知道他是癫狂者。

    人們和美安樂地散步,沒有人看他,繞過他倒下的身軀時也沒有低頭。

     高樓的外表堅固剛硬,沒有一點融化的迹象,人們仿佛永遠和美安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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