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真的責問(《宣祖實錄》壬辰年六月十八日)。
然後趕回遼東彙報去了。
所以在七月一日當李昖聽到又有調查團來了,心裡就有些煩,你們有完沒完啊。
大臣們趕緊勸慰,說這個使團級别很高,天朝相當重視,如果敷衍應對,恐怕會有不好的後果。
李昖一聽,咬咬牙,忍了,接見。
這個調查團級别真的很高,首席差官是兵部派來的,叫黃應陽,他還有另外一重身份,乃是錦衣衛都指揮使。
他的身邊帶了一名指揮徐一貫、一名遊擊夏時,都是直接從北京派來的官員,代表了大明兵部的意志。
黃應陽還有另外一重背景。
當年譚綸與戚繼光在江浙對付倭寇的時候,黃應陽曾任參謀,經驗豐富,因此被選中前往朝鮮調查。
他們抵達義州以後,迎上來的是禮曹判官尹根壽。
他是尹鬥壽的弟弟,懂中文——不,應該說是會講中文,這時候的朝鮮官吏和文化人個個都懂中文,使用的也是中文——尹根壽之前曾經主動請纓接待林、崔調查團,沒被準許。
現在朝中無人,李昖隻好委任他來負責接待事宜。
尹根壽見到調查團,還沒開口說話,黃應陽便直接開口說:“我們是來調查朝日合謀的事情。
義州我們不呆了,直接去平壤,會會那些倭寇。
你們想證明自己清白的話,找個大臣跟我們一塊去。
”尹根壽吓了一跳:“别啊,我們兩國交兵,派大臣去了,豈不是羊入虎口?”黃應陽想想也是,便回答道:“那算了,你們不用去了,我們自己去。
”
這事尹根壽也不敢答應,萬一天使們有個三長兩短,朝鮮可要背黑鍋的。
他趕緊從袖子裡拿出兩封信:“您看,這是倭寇寫給我們的書信,您驗看一下,不就知道真僞了麼?”
這兩封信都是小西行長寫的,一封是給李德馨,一封是給朝鮮高層,都是勸降書。
要說小西行長,還真是挺幫忙的,在這兩封信裡他自吹自擂,把從釜山登陸到平壤陷落的過程寫的無比詳細,最後還完完整整交代了日本駐朝鮮軍團的分布表。
黃應陽久在軍旅,熟于戎事。
他把這兩封信與大明得到的情報稍微一對照,便知道這些事是編不出來的。
但他還想詐一詐朝鮮人,就說:“你這書信是假的。
”尹根壽大驚:“不能!你看這紙和這字,都是日本人的。
”黃應陽說你再拿一封出來,我就信。
朝鮮朝廷趕緊翻箱倒櫃,找出一封小西行長給李恒福的信件,趕緊送過去。
黃應陽把這三封信都收進袖中,說看來朝鮮果然是清白的,看來平壤我也不用去了。
你們趕緊寫一道文書,我盡快回去禀報石大人,早日派兵過來。
尹根壽如釋重負,以為沒什麼事了,黃應陽又揮揮手,叫來身旁一個人:“還有件事得麻煩你,這是遼東來的畫師,有人說你們國王是假的,我們想給殿下畫個像帶回去查驗。
”
尹根壽:“………………”
第二天,李昖接見了這三位調查官員。
甫一見面,李昖就哭開了:“你們看了日本人寫的信麼?”然後解釋了一通,說朝鮮是又苦又慘,但真沒和倭寇勾結。
黃應陽聽完以後,按着胸口感慨說:“一邊挨着打一邊受着委屈,你們可真不容易。
”結果一句話說出來,李昖哭的更厲害了,身邊大臣也都紛紛哭起來。
黃應陽沒想到他們反應這麼大,趕緊說:“别哭了,我回去肯定跟朝廷彙報,把你們的委屈辯清楚。
”(《宣祖實錄》壬辰年七月二日)
黃應陽不是什麼壞人,還挺熱心的。
他見到朝鮮軍兵敗如山倒的戰報,頗有同仇敵忾之感,主動把自己在浙江抗倭的經驗給朝鮮人介紹了一番,說想要對付倭寇,不請浙軍來是肯定不行的。
說者無意,聽者有意,朝鮮君臣記下了這句話,到後來就惹出了不少事非。
(《宣祖實錄》壬辰年七月一日)
調查團走後,李昖望眼欲穿,盼啊盼啊,盼着内附大明的一天。
結果到了七月十一日,大明的正式答複終于出爐了,一共有三點意見:
一,給我頂住。
二,如果真是頂不住了,内附也可以,但不許呆在北京,隻許留在鴨綠江的寬奠堡。
人也不能多帶,幾百人頂天了。
三,一旦朝鮮光複,從哪兒來就回哪兒去。
(《宣祖實錄》二十五年七月十一日;《神宗實錄》二十年七月;《再造藩邦志》)
在鴨綠江負責兩國聯絡與糧草運輸的總兵楊紹勳唯恐朝鮮人看不明白,特意又附了一封信給李昖,提醒說你是國王,你跑了朝鮮就全亂了,必須就地組織抵抗,千萬别過江。
李昖接到答複,倒并沒特别失望。
他選擇内附,是因為自覺窮途末路。
現在大明天軍已經奔赴平壤,複都計日可待。
退一萬步說,就算局勢糜爛到不可收拾,大明不是也答應可以來附嘛,最多是住的地方偏僻點,身邊的人少了點而已。
于是,這一場轟轟烈烈的“内附”争議,便在朝鮮大臣們撕心裂肺的反對和絡繹不絕的大明調查團中平息了。
李昖安安心心呆在了義州,作着詩,看着風景,再也不去考慮“内附”的問題,隻等天朝大軍幫他光複國土。
很快,他又收到了兩個好消息,還有兩個壞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