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什麼時候對失蹤人口那麼敏感了?”
因為——
“想起和一個年輕女孩共同度過的很多個不眠之夜。
”
為了許春楠案,我和小姜曾連續數個通宵查遍了近幾年的失蹤人口記錄,線索沒找到,但那些失蹤人口的模樣,我一時還沒忘,所以一進龐欣的卧室,我就被駭住了。
一屋子的冤魂,都在森森然地盯着我。
眼下這滿庭的枝繁葉茂,令我有種說不出來的惡心:“找到多少了?”
“挖出來七個,送走五個,還有一堆沒來得及挖的。
你小子連續殺人犯沒抓着,倒摟草打兔子撬出個更狠的娘們兒。
”老白朝着插了遍地的小紅旗用力地吸着煙,牙花子咂得吱吱響,“這他媽尋屍犬的鼻子太靈,有時候也不是什麼好事。
”
“目前的數字是十四,我這兒實在放不下,市局拉走了不少,肯定不止這數。
”老何摘下手套,揉了揉熬得通紅的雙眼,“寡婦門前是非多,後院死鬼更多。
”
法醫隊的樓道出入口沒燈,一到晚上就黑咕隆咚,搞得我總不自覺地往兩邊張望:“都是失蹤人口?”
“就算原來不是現在也肯定是了,身份不好甄别。
行動隊和各派出所正滿世界走訪找比對的檢材呢。
我這裡确認出兩個,市局那邊還不清楚。
”
“聽老白說在她卧室裡一共發現了二十七張合影,你有的忙了。
”
“無所謂啦……我是指幹活。
死了這麼多人,市局都冒冷汗了。
”老何拍拍白大褂的兩側,“我隻是很高興不用在屍檢台上看見你。
不覺得後怕?”
“唔……老實說,還沒什麼特别的感覺。
”
“毒檢結果顯示所有被害人都中了三唑侖——國家一類精神管制藥品,大概就是做蒙汗藥的主料——也不知道她哪兒搞到的,和你中的一樣。
”
“不是毒藥?”
“麻醉藥。
市局那邊有具剛埋了不到一個月的屍體,是被麻醉後窒息死亡的,我這邊的死因也都差不多。
我是說,如果你沒及時發現危險把她揍翻,你的屍檢報告上肯定也寫着:‘系遭全身麻醉後機械性窒息死亡’。
”
“哈!虧了咱英明神武,躲過了宵小之輩的暗算……”
“我甯願相信是你遇着個裸女起了色心反倒把自己救了。
”老何拍了我一下,嘴角在笑,眼中卻沒有笑意,“不推門看見那些照片的話,你死定了。
”
“我知道。
”讓他這麼一說,我倒開始有後怕的感覺了,“也虧了有老韓那個電話。
”
“嗯,你該謝謝彬。
”
“挺難想象這麼個力量孱弱的女人能……”
“人家很聰明,知道揚長避短,不拼蠻力,被害人大多是被分屍後掩埋的。
”
“分屍?”
“放心,分屍也沒用蠻力。
工具都找到了。
”
“女版德州電鋸殺人狂?”
“手鋸,别忘了人家可是園藝出身。
”
“死的都是男的?”
“至少有一個女的,而且身份已經鑒定出來了。
”
“她不隻殺男的?”
“嗯哼,她還殺了她自己。
”
“啊?”
“根據對那具女性遺骸顱外手術痕迹的比對,可以确認院子裡埋了個‘龐欣’……沒錯,就是你走訪名單上的那個‘龐欣’。
”
“我靠!”我悚然地又向左右張望了一眼,“那這個‘黑寡婦’又是誰?”
“算你嘴快。
”老何從兜裡掏出袋花生,咯噔噔地嚼上了,“馨誠,這該是我來問你才對。
”
“你又不知道她的底細。
我問你,再怎麼說你也沒道理進人家……我是說那個連環殺手的卧室裡啊,畢竟那是女人的卧室,而且人家在換衣服……喂!我問你呢!”
這個問題雪晶在醫院就問過我,回隊裡又問我,到家裡還問我,現在倒好,已經追到布控現場來問了。
我反問道:“我們隊出外勤,預審派你來幹嗎?”
“案犯的線索是我審的一個毒販提供的,關系到他是否有立功情節,我等着确認你們的戰果好把案子報上去呢。
”
“您生活在二十一世紀好嗎?可以等我電話啊。
”
“眼見為實。
”雪晶蹈着小碎步緊跟在我身後,“我看你還能怎麼打岔?在場兩個當事人,那女的已經被你打成植物人了,我不問你問誰?”
我側身瞟了一眼遠處的指揮車,劉強帶着半個隊的弟兄都蹲在裡面,估計正拿我倆當街頭情景劇看,就差爆米花跟汽水了。
“回頭再說行嗎?這是便衣布控,你别驚了正主兒。
”
“我不管!我問你話呢。
”
“小聲點兒……”
“這是大街上,你還怕誰特意來偷聽啊?你到底說不說?”
既然躲不掉,那至少得把目前的情形演繹成默片。
我伸手入懷撥動調頻開關,耳麥中沙沙的電流幹擾聲逐漸大了起來。
“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險?目标出現……你行動頻道怎麼了?”
“看見了,怎麼是倆人啊?這都什麼爛情報……”我掏出手機撥号,嘴裡忙不疊地解釋,“進去之前我就準備放倒她的。
我早就注意到她一直拖着不喝茶,而我又越喝越困,站起來還發現腿不疼了,進院之後連嗅覺都失靈了……就算我要叫支援,也得在她把我大卸八塊之前保住小命才好,不去找她還等她扛着菜刀來找我啊?”
“你是說你知道她是個謀殺犯?兩個人都朝這邊過來了,要麼我去摁那女的?”
“你别管——曹伐!”我舉着電話向布控目标走去,“看見了吧?知道,我能看見你。
台子的行動頻道有幹擾……母的就便宜你了。
碰頭掐……我當然知道,你以為你老公憑什麼年年受嘉獎?是不是罪犯我一眼就能看出來。
”
正說着,我把電話揣回兜裡,擡臂朝迎面走來的一個又黑又矮的中年漢子的喉結上猛推一掌,那家夥原地騰空而起,然後像袋面粉似的砸躺在地。
與此同時,曹伐和張祺從側面閃出來,在目标随行的那個女人發出尖叫前就控制住了局面。
我俯身把嫌疑人翻過來,單膝頂在他腰上,掏出手铐:“一切盡在掌握——放心吧,老婆,我在進屋前早就用火眼金睛把她看了個通透。
”
“哦,是嗎?”雪晶摘下耳麥,似笑非笑地低頭看着自己的高跟鞋尖,“對了,我說猴兒哥,你喝的茶裡沒下藥。
藥在蜂蜜裡。
”
“敵人狡猾狡猾地幹活……”我撩起嫌疑人的毛衣,把他蒙頭拽了起來,“總之,現在你明白了吧。
我在進屋前就掌握了情況,所以才智鬥美女蛇,跟進去的時候她穿沒穿衣服無關。
”
“也許吧。
不過她可在你掌握情況前就已經幾乎完全掌握了你哦——蜂蜜裡是有麻醉藥,可另一罐石榴糖漿卻是幹淨的。
”
“啊?你是說……”
“我是奇怪:她怎麼會知道你喜歡加蜂蜜,而不是石榴糖漿呢?”
“因為她是個與衆不同的連環殺手!極其罕見!”袁适在支隊會議室裡興奮得幾乎手舞足蹈,“自從上世紀末,‘黑寡婦’型的連環殺手就非常難得一見了,更不要說連續殺了數十人。
你們找到了一個絕好的研究案例!當然,你要是不把她打成植物人的話就更好了。
算了,情況危急,也不能全怪你。
”
“一個沒有身份的女人,利用姿色和下藥勒脖子的手段殺了一大票兒男的,還拿他們做肥料養了一院子的植物,動機大概是謀财——這事已經很清楚了,我現在隻想知道……”
袁适興沖沖地擡手打斷我:“你不明白,這是個近乎完美的女性連環殺手。
目前已經發現了二十一具屍骸,根據周邊地區的走訪獲悉,她住進來就是近三年的事,也就是說,她差不多一個多月就要殺一個人。
持續周期這麼長,冷卻期又相對穩定,她明顯是把謀殺當作了生活的一部分。
為殺人而殺人,這是真正意義上的連環殺手!”
“好好好,您可以留着慢慢研究,或者搞個珍稀連環殺手圖鑒什麼的。
我是覺得……”
“這屬于非常突出的反社會人格,甚至是反人類情結。
她買下這個院子就是為了能長期實施犯罪而做的投資。
”袁适很誇張地張開手,“你有沒有想過,為了實現這種投資,她在進行原始積累的過程中,是否也殺過人,或者說是殺過多少人呢?”
“總多不過巴瑟瑞或者托法妮亞[二者均為曆史上著名的女性連環殺手。
十六世紀前後匈牙利女伯爵伊麗莎白·巴瑟瑞(ElizabethBathory)殺人數為300+(一說為650+);十七世紀前後意大利的女性連環殺手托法妮亞(Tossania)殺人數則為600+],您回頭再慢慢統計。
哦對,最好能順便走訪下被害人的家屬,找他們一起談談感想。
”坦白地說,我已經把不耐煩挂在臉上了,“我現在隻想知道,她和我們正在偵破的那幾起專殺女……按您的話講就是專殺左撇子的連環命案,會不會存在某種關聯?”
袁适輕撫着幾乎看不出有胡子生長痕迹的下巴:“我感覺至少不會比BelleGunness[貝爾·索倫森·甘妮斯(BelleSorensonGunness),美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