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下,他想直接找高伯年把事情講清楚。
一個市委書記不經過調查,單方面聽取狀詞,随便批示意見,下面怎麼工作?如果高伯年那裡講不通理,就到中央去告。
很快,他又冷靜下來,這樣鬧的結果會怎樣?這種對抗,可能會使自己的有理變得無理。
那些大講民主集中制的人,可能他自己的“龍顔”就最不容人觸犯。
令他難過的是晉波的态度。
他一直把他視為自己最強有力的支持者,偏偏忽視了晉波也是一個普通人,有着普通人都會有的心理。
這種心理也同樣是不能觸傷的。
康克儉的這種認識并不是晉波的認識。
晉波仍然是繼續支持康克儉的。
他知道康克儉并沒錯,錯的是王守義。
但他想借此提醒康克儉注意到自己頭腦中不自覺滋長出的一種危險苗頭。
他不想撤消對王守義的處分,那樣康克儉就立即陷于被動,甚至會造成區長說話不靈,指揮不動的局面。
為了執行市委書記的指示,也為了愛護和教育康克儉,晉波采取了折衷的辦法。
讓王守義做公開檢查,然後恢複王守義辦公室主任的職務。
他沒有與康克儉商量,就這樣辦了。
他想讓康克儉了解自己在區裡所處的位置———并不是康克儉已經可以随便決定一切。
會散了。
會場上隻剩下晉波和康克儉。
兩個人默默無語地對視着,互相猜度着對方的心理。
“有些想法吧?”晉波先開了口,恢複了他以往長者的口氣。
“想得很多。
”
“談談。
”
“談什麼呢?”康克儉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我希望你通過這件事變得更成熟些,但不要從此縮手縮腳,還要放開膽子幹。
”
“繼續碰壁?”
“不一定。
”晉波揉揉頭,“隻要在工作中,考慮到各種關系,就可以赢得各方面的支持。
你這次的教訓,就是太不注意各方面的關系了,因此得罪了多數人。
”
“多數人?誰是真正的多數?如果我們腦子裡百分之六十的精力都用在平衡關系,把各種關系都照顧到,也許就一事無成。
”康克儉禁不住沖口而出。
晉波發現,康克儉根本沒有從中吸取任何教訓。
現在,康克儉要求自己把昨天的憤怒暫置一邊。
春節快了,新居民點的生活安排怎樣,他一直惦記着。
倘沒有這些顧全大局、通情達理的普店街居民的支持,搬遷工作不會這麼順利。
前一段,那四十二個提案拖得他抽不出身來,今兒是星期天,他把什麼事都往後一推,來到新居民點。
他把車靠在十五樓二棟門下,準備找這裡的居民代表楊元珍聊一聊。
五樓沒有人。
他看看手裡的地址,沒錯,501室,辦公室小程辦事很認真,這個地址按說不會錯。
他看看四周,502,503房門都緊閉着。
封閉的單元結構,再不會像在大雜院那樣,敲一個人的門,十個鄰居都伸出頭來。
他還是下了樓,先轉轉樓群環境也好。
一樓拐角處,一對年輕人匆匆走進樓來,他認得那男的是普店街的個體青年萬家福,這個青年前不久,為環線捐了一萬元。
在個體協會的表彰會上,康克儉見過他。
“小萬。
”康克儉招呼他。
萬家福一愣,擡頭一看:“喲,康區長,您這是……?”
“沒事。
星期天,随便轉轉。
”
“您屋裡坐,我們家就住在這兒。
”萬家福熱情地招呼康克儉。
“哦。
楊元珍是不是在這裡五樓。
”
“對。
您找她?”
“她家裡好像沒人。
”
“嗨,别提了。
這不,我和義蘭剛從醫院回來。
”
康克儉這才注意到萬家福身邊站着個衣着豔麗的姑娘。
“康區長。
”張義蘭接口說,“楊大娘家一老一小全病了。
我們剛送她去醫院……咱們新居民區什麼都好,就是醫院太遠。
居民小區有衛生院的房子,怎麼還不開張哪,看個病得上市裡。
這兒坐汽車又不方便,倒兩次車,可把人折騰死了。
區長,您區裡也該管管……”她說話又脆又快,像連珠炮。
“義蘭。
”萬家福打斷她的話,“區長剛來,也不讓區長進屋,站這兒就是一大串,你又不了解區裡工作情況,什麼事哪像你想的這麼簡單。
”
“小萬,讓她講吧。
我正想了解這方面的情況呢。
”康克儉笑着對張義蘭說,“接着講……”
張義蘭反倒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砰!”一聲地震般的聲音,伴随着兩個女人的叫罵聲從樓上傳來,喊聲越來越大。
“義蘭,怕又是二樓打起來了,你快去勸勸。
”
義蘭應聲上樓。
萬家福轉頭解釋道:“二樓一個單元分兩家,廚房太小,東西擺不下,兩家三天兩頭打架。
”
康克儉沒有說話。
剛剛進新區一幢樓,就摸到三個問題,醫院、交通和住房新的鄰裡矛盾。
看來,他得盡快召集有關方面開個現場會。
落實新區衛生院籌建搬遷之事,還有與市公用局聯系開新汽車線站一系列的問題。
搬遷工作之後,緊接着是一系列的細緻工作,他這個區長又有忙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