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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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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括表達的語氣,語言的組織都要講究點藝術。

    然而,憑着閻鴻喚以往的感覺,高伯年的講話往往不注意,乃至破壞了這藝術。

    平穩的,慢節奏的,缺乏一種抑揚頓挫、聲調變化的那種官腔十足的語調能把一篇引發群衆共鳴,煥發出山呼海嘯熱情的激昂文字,變成一種冗長乏味的,令人厭煩的時間消磨。

    因此,在高伯年略微猶豫,而一些常委提議由他講話時,他未加推辭,欣然答應了。

     在群衆一片歡呼聲中,閻鴻喚繼續講下去: “……環線工程高水平建成,是市政工程戰線的一項光輝成就,也向全市人民展示出,我市市政工程隊伍是一支敢打硬仗、勇挑重擔的好隊伍。

    自環線工程開工以來,工地的各級幹部和工人們每天吃住在現場,每天工作十幾個小時,很多施工人員沒有歇過星期天和節假日。

    ……市政隊伍這種敢于冒尖、敢于創新和永不滿足的拼搏、進取精神,應該受到全社會的承認和尊重,它代表着我們這座城市的精神,一種真正的中華民族的精神……” 高伯年聽到這兒有些坐不住了,一股難以克制的怒火使他不能繼續聽下去。

    閻鴻喚根本沒有采納他提出的修改意見,卻反其道而行之,公然和他唱起了對台戲。

    閻鴻喚還懂不懂黨的紀律,還有沒有一點組織原則?! “這個講話不能代表市委,隻能代表他自己。

    ”高伯年對身邊的中央書記處書記說。

     “為什麼?我看講得很好嘛。

    ” “我下午再向中央彙報,現在我要退場。

    ” 書記和副總理一起勸阻:“老高,要注意影響,有意見咱們今後慢慢交換,采取這種方式不好。

    ” 高伯年隻好又氣呼呼地坐下,但他腦子嗡嗡的,什麼也聽不進去。

     老隊長裝着一肚子悶氣,憋在工棚裡,靠着牆閉着眼像在打盹。

    其實,他的耳朵卻在專心緻志地聽着外邊擴音器裡傳出來的市長講話。

    市長的話讓他聽着句句舒服,帶勁兒。

     在工棚外警衛的戰士,鑽進工棚,推推老隊長。

     “老師傅,可以出來了。

    ” “可以出來了,這叫啥話?!”老隊長睜開一雙冒火的眼睛,怒視着面前的士兵,“可以出來了”這口氣就像是恩施犯人放風。

    他可沒蹲監獄。

    娘的,外邊都人山人海的時候才放老子出去。

    老子還哪兒都不去了。

    他狠狠地瞪了一眼,把睡在一邊的工人向裡推了推,索性擠着躺在床上。

     武警戰士知道自己碰上了個倔老頭,知趣地退出工棚。

     “……道路改造工程全部結束後,将形成合理的道路網絡骨架,不僅解決了市内曆史形成的南北不通、東西不暢的狀況,而且把市區同郊縣以及郊縣之間連接起來。

    這樣就為實現我市改造老區,建設新區,工業重點東移的總體布局打下了可靠基礎。

    這樣,市區就能大發展,郊縣就能搞活,城鄉就會協調發展,共同緻富……我們不僅改變了城市的生活環境,而且直接創造了良好的投資環境,有利于吸引大量的外商投資。

    我市将真正發揮出中心城市的作用,向開放型、外向型、輕加工型經濟發展……隻要全市人民同心同德,實幹苦幹,用不了多長時間,一座繁榮、美麗、整潔、發達的現代化城市,就會出現在我們面前!美好的圖畫,向往的神話就會變成現實……” 老隊長對市長講的不能全聽明白,但他聽着覺得周身沸騰着一股熱血。

    這時,工棚外突然爆發出噼裡啪啦、震耳欲聾的鞭炮聲。

    該是剪彩了吧?他越聽心裡越癢癢,便猛地坐起身。

    賭氣,向他娘的誰賭氣?大橋是他工程隊建的,憑啥不大搖大擺地出去看看!如果他不賭氣從大橋上下來,那龜孫子又能把他咋樣?結果,偏拗這股勁兒,吃虧的還不是自己。

    奶奶的,這次不能犯傻了。

     老隊長讓老伴攙扶着走出工棚,隻見無數隻鴿子和氣球,伴随着鼓樂和鞭炮聲一起飛向天空。

    快三十年沒見到這樣的場面了。

    十年大慶,作為市勞模,他上過一次觀禮台,但記憶中的場面,遠不如這一次熱鬧。

     “快,快把屋裡那幫小子們叫起來,睡個啥勁兒!這場面全是為咱表演的,你倒是快點去呀!”老隊長惟恐他的工人們看不到,狠個勁兒地催老伴。

    有生以來,他幾乎是第一次理直氣壯,大聲大氣,豪邁地命令自己的“太上皇”。

     老伴兒順從地跑進屋,一個挨一個地使勁推搡,頭上汗都出來了,但沒人醒過來。

     環線施工以來,誰也沒睡過這麼香甜的覺。

    今天早晨,他們不願意離開工地,為的就是想看看通車典禮。

    他們在屋裡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一睡着,就睡得沉沉的,大橋上發生的一切,他們都沒有聽到、見到。

    他們沉浸在自己的夢鄉裡,比起世界上一切美好的向往,他們更迷戀自己現在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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