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友吉的幫助下,半七将壁櫥裡的寝具拖了出來。
是一隻紮口枕頭,兩隻木枕頭,被子和褥子也夠三四人用的。
除此之外,還有一頂很大的舊蚊帳團成一團,放在裡面。
這時,松吉輕聲喊道:“老大……”
看他的眼色像是發現了什麼,半七回頭看着友吉說道:“你去玄關那兒稍等一會兒。
雖說你在這兒也不打擾我們,可我們辦案時,有時候是不能有旁人在場的。
”
友吉很聽話地走開了。
目送他遠去後,半七和松吉就重新回到了正殿。
“老大,您的眼睛真尖啊。
”
“不是我的眼睛尖,是我的耳朵靈。
這木魚的聲音怎麼聽都有點不同尋常。
怎麼樣?你發現什麼了嗎?”
“你看……”松吉笑着用手将木魚托起來。
半七看到那木魚底部有個底蓋。
“哦,怪不得呢。
還真動了心思啊。
”半七也笑了。
木魚的内部中空——這沒什麼稀奇的,問題是這個木魚的底部是活動的,像個蓋子似的可以打開。
因此,僅從外表來看,與普通的木魚沒什麼兩樣,可隻要将什麼東西放入木魚嘴裡,就會落到底蓋上,并能很方便地取出來。
這會兒,裡面就落着一張折疊好的小字條。
半七打開小字條一看,見上面用女性文字[指平假名。
舊時沒受過教育的日本婦女不會寫漢字,但通常都會寫假名,故名。
]寫着:“十五之夜須當心。
”
十五之夜須當心——像是提醒“十五之夜”會出什麼大事。
“為什麼要設置這個機關呢?是為了投遞密信吧。
”松吉打量着木魚,自問自答道。
“嗯,想來就是這麼回事吧。
剛才我在那邊查看被褥時,聞到了脂粉和頭油的氣味。
在這兒又發現了女人寫的字條,看來這案子,審問女人是關鍵。
你去跟帶路的那人說,先把那開雜貨鋪的阿鐮叫來。
不,那家夥呆頭呆腦的,讓那老婆子逃走了就不好玩了。
你也一起去,把她帶到這兒來。
聽着,然後,你就……”半七低聲交代了幾句。
“哦,好嘞。
可是,您一個人待在這兒……誰知道這寺裡會出現什麼怪物呢。
”
“哈哈,沒事兒。
雖說這是個破舊不堪的古寺,可光天化日的,難道還會有狐仙貓怪出沒嗎?頂多也就會出來個耗子和蚊子吧。
還能怎樣?”
“您說得沒錯。
那我去去就來。
”
松吉從廊檐下到院子裡,再轉到大門口去。
忽然,半七聽到有陌生男人的說話聲,他側耳靜聽了一下,便立刻想到那是誰了,趕緊來到了大門口,見那兒除了松吉和向導友吉之外,還有一個身材矮小的年輕男子。
“喂,你就是元八吧?”半七冷不丁地喊了一嗓子。
“嗳,是的。
”那男子吓了一跳,答應道。
“好啊。
我也正想找你呢。
喂,阿松。
這兒沒你的事,你們快去快回吧。
”
将松吉和友吉打發走後,半七将戰戰兢兢的元八拖進了住持的客堂。
元八似乎也已經知道了對方的身份,顯得有些心神不定,不住地窺探着半七的眼色。
“你來這兒幹什麼?”半七率先發問道。
元八默不作聲。
“是盯我們的梢一路跟來的吧?從‘綠屋’的老爺子那兒聽到了什麼風聲,所以就跟來了,是不是?要不,就是來這破寺院裡找什麼東西?你小子也是賭場裡跑,世面上混的,别裝什麼人前不敢說話的傻蛋,給我好好地回話!”
元八依舊一聲不吭。
“好吧。
這事就以後再說吧。
我下面問的話,你可要好好回答。
”半七繼續說道,“聽‘綠屋’的老爺子說,十五之夜,你在田埂上晃悠的時候,遇到了一個手巾包臉的年輕女子,你送她去神明菩薩那兒的途中,調戲了人家。
結果來了兩個虛無僧,把你揍了一頓。
事情大概就是這樣的吧。
後來你盯着他們三人的梢,看到那三人進了這個破寺……說!後來你怎麼樣了?”
“我回去了。
”元八低聲回答道。
“你看到他們進入這寺院後,馬上就回去了?”
“我回去了。
”元八重複道。
“直接回家?真的回去了?”半七緊盯着他的臉追問道,“你騙得了‘綠屋’的老爺子可騙不了我。
你怎麼會輕易放過那三人呢?你也進入這破寺了吧?你要是隐瞞真相,對你可沒好處。
快說實話!後來你還偷聽到了什麼,是不是?”
“我就是直接回家去的呀……後面的事情,我什麼都不知道。
”
“你小子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喂,元八。
你小子得了阿鐮老婆子的好處,要為她保密,是不是?我再重複一遍,老子半七可不比‘綠屋’的老爺子。
你給我放明白一點!”
吃了這一頓劈頭蓋臉的威吓後,元八已經面無人色。
半七乘勝追擊,上前一把揪住了他的一隻胳膊。
“好小子,你到底想不想吃官司,就看這一番了。
說!”
在被揪住了胳膊并猛力搖晃之下,元八開始發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