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七在黑暗中喊道:“阿松,你去井邊看看。
”
閃電又起。
隻見一個很大的身影藏在芭蕉樹後,手裡似乎還握着一柄匕首似的利刃。
五
“好吧,故事就先講到這兒吧。
”半七老人說道,“怎麼樣?你已經大緻明白了吧?”
“不明白。
”我回答道,不禁為自己的遲鈍感到害羞,“那個女人後來自然是抓到的吧。
”
“女人?嗯,一個抓到了,一個逃跑了。
”
“哎?有兩個女人嗎?”
“是啊。
一個是手握匕首的女人……她揮舞着利刃朝我撲來,我畢竟也是吃這碗飯的,哪裡怕這個,使了一招‘空手入白刃’,就把她給揪住了。
還有一個女人……偷偷地藏在那口古井旁,看到松吉繞過去,就一把将他推開,飛也似的逃跑了。
當時一片漆黑,也怪不得阿松。
”
“那麼跳井的又是誰?”
“跳井?沒人跳井。
哦,是一具男屍,被扔下去的……”
“啊?男屍……”
“嗯,就是元八那小子的屍首。
”
“元八也被殺死了?”
“是啊。
唉,說來也可憐啊。
”
“那麼,那兩個女人是何許人呢?”我繼續問道。
“一個名叫阿曼,看着還挺年輕,其實已經二十六歲了。
還有一個就是老婆子阿鐮了。
這個老婆子身體結實着呢,一點都不像是上了年紀的老人。
”半七老人解釋道,“估計你也猜到了吧,那個龍濤寺,就是壞蛋們的老巢……戲劇和草雙紙[流行于日本江戶時代中期至明治時代初期的通俗插圖讀物。
]中不是經常提到的嗎?大凡古寺破廟,往往都是盜賊的栖身之地。
這個破寺也是這樣,由于好長時間沒有當家和尚,結果就被壞蛋給占了。
不過壞蛋們也明白,總是沒住持的話,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有真的和尚來做當家的,所以他們幹脆自己扮作了和尚。
就這樣,全達和全真,一個當住持,一個做火工,在龍濤寺裡紮了根。
他們兩個原本就是鄉下的和尚,所以念經、敲木魚什麼的也都會一點。
他們慣會裝模作樣,為了欺騙世人,還故意煞有介事地敲着鈴铛外出化緣。
”
“那麼,那兩個虛無僧也是冒牌貨了?”
“當然是冒牌貨了。
用戲裡的人物來說,就是《忠臣藏》[日本以赤穗義士事件為題材的淨琉璃和歌舞伎的劇本的總稱。
]裡的本藏或《毛谷村》裡的阿園了。
想必你也知道吧,和尚、虛無僧什麼的,都是歸寺社奉行[日本江戶幕府的職銜。
主要職責為管理寺院和神社、神官和僧侶等。
與“町奉行”“勘定奉行”一起并稱為“三奉行”,直屬于将軍。
]管的,衙門裡的人也不能随便動他們。
壞蛋們也正是要鑽這個空子,才這麼喬裝改扮。
他們倆結成一對,專門偷盜商人、旗本[本義為大将身邊的貼身侍衛,但在江戶時代是指直屬将軍的家臣中,俸祿在一萬石以下,有資格直接晉見将軍的家臣。
]家,做下的案子似乎還不小呢。
在出了這事的一個月之前,有兩個盜賊闖進了東兩國[地名。
位于今日本東京都墨田區。
]的一家典當行。
那天晚上十分悶熱,其中一人取下面罩來擦汗,露出了和尚頭來,把店裡的夥計吓了一跳。
我聽到了這事,知道最近有‘和尚頭’在這一帶活動,所以當時立刻就聯想到,龍濤寺的和尚會不會是他們的同黨。
“再說,那古井裡的死屍,也就是兩個和尚、兩個虛無僧,怎麼可能是一齊投井的呢?更何況那些死屍沒喝飽水,顯然不是淹死的。
可是,要說是被别人殺死後扔到井裡的,不可能身上不留一點傷痕。
即便是被毒死的,也還是會留下痕迹,驗屍的差人怎麼可能一點都發現不了呢?我曾聽醫生講過,殺了人而不留下一點痕迹的方法隻有一種,那就是用‘吃了立馬就睡覺的藥’。
他所說的‘吃了立馬就睡覺的藥’,其實就是嗎啡。
今天怎麼樣我不知道,反正在江戶時代,這種‘吃了立馬就睡覺的藥’在驗屍時查不出來。
可是,在那會兒,這種藥很難搞到手。
所以說,我盡管從一開始就懷疑那四人會不會是被人弄了手腳,吃了睡覺的藥後被人扔到井裡的,可一直不知道那種藥來自何處。
後來還是從元八的嘴裡聽到了一些情況。
前面我也說了,那個火工曾說過想看诹訪神社的祭禮的話。
我注意到,那不是指信州的诹訪,而是長崎的诹訪。
那就是說,他們之中,有人與長崎有關系。
因為長崎經常有外國的船隻進進出出,是能弄到嗎啡這種‘吃了立馬就睡覺的藥’的。
問了‘綠屋’的老爺子才知道,那個開雜貨鋪的阿鐮就出生在九州,那就跟長崎沾上邊了。
”
“那麼,那個阿鐮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我的興趣也越來越濃了,不禁問道。
“阿鐮果然是長崎人。
她老公叫德之助,已經死了,大約在二十年前吧,他們就離開了老家,也不知是什麼緣故,先是在江戶的品川落腳,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