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夥完全就是個僞君子。
看着耿直正派、老實巴交,其實都是為了勾引女性而裝出來的。
誰知道他在鄉下幹了些什麼。
這麼尋思着,藤次郎突然像踩到一條蜈蚣似的,不由得感到一陣惡心。
今天早上和老闆請假時,藤次郎随口編了個謊,說是有朋友從老家來,要他帶着遊玩東京。
當時他就想,要不要幹脆将昨晚的事情也向老闆和盤托出。
可轉念一想,即便說了,自己恐怕也沒什麼好果子吃,還不如想别的法子讓要之助消失為好。
說不定那樣的話,更能打開新局面。
所以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
由于昨晚他幾乎一宿沒睡,本想今天偷一天懶,找一片草地好好睡一覺的,結果還是來到了這個公園——一個總是能給他安慰的地方。
散了一會兒步之後,他又想去哪個電影院看場電影。
今天他沒心思吃早飯,一大早就跑了出來,現在倒覺得肚子有點餓了。
可他也不想一本正經地進哪個飯店去用什麼早餐,于是就在池塘邊上的角落裡,一個賣白煮蛋的小攤上買了四個白煮雞蛋,放入袖兜[和服袖子裡側口袋似的部分。
],打算在看電影的時候吃。
買好了白煮雞蛋,他又往前溜達了一會兒,見前面聚集了一大堆人。
有一個身披袈裟、和尚模樣的家夥正站在一輛人力車上,十分賣力地說着什麼。
藤次郎停下了腳步,聽了一會兒。
似乎是什麼宗教内容的演講。
不一會兒,那和尚卻又講道:“可是,當今的内閣政府……”
藤次郎不由得失去了興趣,又朝前面的一群人走了過去。
其實,他現在對任何話題都不感興趣,隻是努力讓自己對任何話題都感興趣。
前面那一群人的中間,有一個頭戴棱角帽像是大學生模樣的男人,手裡拿着一本書,正在口若懸河地說着——不,是吼着什麼。
“恐怕諸位以為這樣的事情是很少發生的,是吧?其實,正因為你們這麼想,才愚不可及呢。
你們以為法律跟醫生開的藥一樣,是吧?你們這麼想就大錯特錯了。
藥,是人生了病才需要,但法律并非如此。
可以說,離開了法律,你們片刻都無法生存。
譬如說,你們在租房子的時候會給房東交押金,可你們知道押金的性質嗎?好吧。
這個或許有人還是知道的。
你們之中或許有人就是做房東的。
可是你們知道支付押金這件事,到底在何種程度上是正确的呢?今天,你們或許是坐電車、公共汽車來的吧。
當然,或許也有人坐一元車[流行于大正至昭和初年的一種出租車。
花一日元,市内哪兒都能去。
主要是因為當時裡程表尚未普及。
車上還配有副駕。
車費雖說是一日元,其實也是可以還價的。
]來的。
可是你們知道,上電車後買票是什麼性質的事情嗎?”
這個看起來像大學生的家夥在做有關法律方面的演講。
藤次郎心裡想:要說法律,我也懂啊。
于是他站定了身軀聽他演講。
“這電車車票,僅僅是收你單程七分錢的證明,還是給予你乘坐電車權利的證明呢?這些你們都明白嗎?本書第一百二十八頁上,就有最高法院的判例。
關于這一點,通過具體的判例,說得十分清楚。
下面我要問一下坐一元車來的人。
如果你們坐到半路,一元車開不動了,你們會怎麼辦?如果遇上品質惡劣的司機,不想把你們從新宿載到這兒,聲稱汽車發生了故障,在本鄉那兒就趕你們下車,你們又該怎麼辦?前陣子就有人在遇上這樣的事後找我咨詢。
我立刻就将這本書翻到第三百○一頁給他看。
跟他說,你看看,這兒寫得清清楚楚,可見法律知識必不可少。
我真不明白,為什麼許多人一點也感覺不到其重要性呢?不懂法律而生活在如今的社會上,不就像沒有燈火照明而走在險峻的山道上嗎?
“或許諸位要說,你說的這些都是民法範疇,我們當然需要知道,但刑法對于正人君子來說,不就沒什麼用了嗎?這樣的想法要不得。
因為,不管你是怎樣的正人君子,刑法的知識同樣必須具備。
還是舉例說明吧。
譬如說你們中有精神病患者——啊,不好意思,失禮了。
諸位中自然沒有精神病患者,不然也不會這麼安靜地聽我演講。
可是諸位要知道,這世上再也沒什麼比傻瓜和瘋子更可怕的了。
假如說,眼下我在這兒演說,突然有個瘋子揮刀砍來,我該怎麼辦?如果能逃掉當然沒什麼問題,可要是來不及逃走呢?也就是說,當你身處于要麼将瘋子打倒,要麼被瘋子砍死,兩者必居其一的境地時,你該做出怎樣的抉擇?有人或許會說,這不是明擺着的嗎?當然是将瘋子打倒。
好吧。
可萬一将他打死了呢?大家聽好了,由于對方是瘋子,所以這個問題是必須加以考慮的。
我國的法律自不必說,其實幾乎所有國家的法律都規定:瘋子不負刑事責任,瘋子殺了人也是無罪的。
也就是說,當你面對瘋子的時候,‘正當防衛’是否成立就成了一個問題。
關于這一點,刑法上隻寫着‘緊急不當之侵害’,并沒有更為詳細的規定。
對此,專家學者們衆說紛纭,但基本上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