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心神不甯,讓人躺不下去。
最後,心裡七上八下的,我還是起床了。
換好了衣服站在鏡子前,我那蒼白的臉色,血紅的眼睛,幹巴巴的嘴唇——
你,殺死了你的丈夫!
對着鏡子中的臉,我心裡說道。
喂!殺人兇手!
我做了一件無可挽回的事情。
丈夫的肉體,如今正在窗外的枯井裡一點點地腐爛吧。
他再也沒有力氣重新站在土地上了,就像折斷了的鉛筆芯似的,他的生活“啪嗒”一下就被硬生生地中斷了。
他的研究工作,他原本就隻有我這麼一個的家人,還有他的财産都離他遠去了。
到目前為止,他所做過的所有事情,全都白費了。
造成如此後果,到底是誰的罪孽?當然了,殺死他的人,是我。
可是,促使我殺死他的,卻是他自己。
我要是嫁給别的男人,肯定不會成為殺人兇手。
是我那不幸的命運,把我變成了殺人兇手。
可是不管怎麼說,人總是我殺的,就是眼下這個出現在鏡子裡的女人殺的,這是想抹也抹不去的事實。
“謀殺親夫”這幾個字,已經變成了出現在我肉體上的大痦子,這是誰都能夠看得到的。
我能夠感覺到司法之手,正一點點地伸向我的肌膚。
啊,早知道心情會變得如此之糟,我就不去謀殺什麼親夫了!
惶恐、不安,一陣陣地向我襲來,真叫人難以忍受。
難道我就沒有什麼救命稻草了嗎?
“對了,有的有的。
錢啊,丈夫留下的金錢。
快找錢去!”
有一次我進房間時,看到丈夫正在數一大疊鈔票。
那是五年前的事了,就算他在研究方面用掉了一部分,也應該剩下了不少。
對,先找到錢,其他想做的事情等今晚過後再說。
那天,自起床後到傍晚時分,我一直尋找着亡夫所藏匿的财産。
從茶間開始,寝室、書房的書箱、書桌的抽屜,一直到西服衣櫃,全都找遍了。
結果大失所望。
本以為應該留有不少的财産,實際上統統加起來還不到五十日元。
如果要更徹底地尋找,恐怕就該去丈夫的解剖室,到死屍的肚子裡去找了。
不過那個地方我到底還是不敢去。
我明白,如果不打算去那兒尋找的話,那麼在别的地方再怎麼費功夫也是白搭。
存折倒也找到了好幾個,可那上面的餘額,都在一日元以下,就像串通好了似的。
我終于明白,丈夫的财務狀況原來這麼惡劣。
雖然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可事實如此,又有什麼辦法呢?
在失望之餘,我唯有發呆而已。
既然這樣,看來就隻有将這幢鬼屋和土地賣掉了。
等松永來了,找個适當的時機,跟他商量一下吧。
他肯定馬上就會來的。
我再次面對鏡子,重新梳好了頭發。
可人不走運的時候,真是喝涼水都塞牙,壞事總是一起來。
那個該死的松永,左等不來,右等不來。
三十分鐘、一個小時,不知不覺地,夜裡十二點鐘都敲過了,新的一天都到了,卻還是不見他的人影。
果然不出我所料!松永這小子從我身邊永遠地逃走了!
我是為了他,才惡向膽邊生,橫下心來幹了那事。
可是,這事肯定将這個大孩子吓壞了。
所以他便從已成殺人兇手的、主動投懷送抱的淫婦身邊逃走了。
說不定再也見不到他了,見不到那個可人的小夥子了……
沒過多久,煩悶不堪的夜晚過去了。
第二天的天氣很好,好得簡直令人生氣。
我悶在家裡,當然隻會越來越生氣。
我發作了好幾次,像野獸一般大吼大叫,将自己的身體向灰色的、髒兮兮的牆上亂撞。
那無可救藥的孤獨感、無法消除的罪惡感、愈演愈烈的恐怖與戰栗——這些苦悶無比可怕,幾乎快把我逼瘋了。
如果我能把枯井上那塊沉重的鐵蓋掀開的話,說不定我就會縱身一躍,追随那已被我殺死的丈夫而去。
叫喊、掙紮、發作,我終于把自己弄得筋疲力盡後,将自己抛到了床上。
我模模糊糊地睡着了,可是,噩夢連連。
忽然,我從這“白日夢”中睜開雙眼。
因為在模模糊糊的睡夢中,我聽到面朝院子的玻璃窗上似乎有動靜,于是就轉過臉去看。
“啊!”我不由自主地大叫了一聲,立刻跑了過去。
因為我看到有人正不停從窗外朝屋裡窺探。
那是一張圓圓的臉蛋——毫無疑問,那是我原以為逃走了的松永的笑臉。
“啊呀,阿松,快進來——”我趕緊開門,問道,“昨晚你為什麼不來?”
松永來了我當然很高興,可又有點惱他這時才來,所以就先問了這事。
“不好意思,昨天晚上讓你擔心了。
可是,我實在是來不了啊,出大事了。
”
“什麼‘大事’,是跟年輕姑娘吃飯嗎?”
“哪有那種好事。
我昨晚被警視廳扣下了,直到三十分鐘前才被釋放。
”
“啊,警視廳?!”
我吓了一跳。
這麼快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