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親自去點火。
但譚七部下緊跟在他的後面。
“那兒有火石!”譚七部下喊道。
軍官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譚七的部下揮起藏在身後的利斧。
長江裡的江水平常都是米黃色,但今天南京城下的長江裡,看起來好似流着藍色的江水。
水路先鋒、翼王石達開令他指揮下的部隊全部使用青旗。
翼王船隊一律打着青旗,遮蓋長江。
翼王軍先頭部隊指揮官叫張子朋,據說他仰視着眼前南京城,大聲說道:“我原以為金陵是一個多大的城呢,心想一定不好打。
原來是這樣呀!打這個城,算不了什麼!”
他說這些話,當然是為了給部下打氣的。
不管怎麼說,南京是天下副都,以前攻打過的桂林、長沙、武昌等城市簡直無法跟它相比。
不能讓将士們對這個巨大城池産生恐懼心理,張子朋采取了用豪言壯語鼓舞士氣的策略。
在南北朝時期,占據南方的六個王朝全都以南京為都。
最初定都南京的王朝是吳,據《三國志》上說,勸說吳國孫權在此定都的是作為使節出訪吳國的諸葛孔明。
長江與紫金山形成天險,易守難攻,固若金湯。
然而,以這裡為都的六個王朝為什麼都短命夭折了呢?曆史學家的解釋是:由于南京過于險要,占據此地的政權過分依賴天險。
太平天國也在南京坐江山,這也許也是它以短命政權而告終的原因之一。
當然,這是後話。
布政使祁宿藻在南京城内口吐鮮血而死,據說,是由于過度憂憤。
總督陸建瀛自武穴慘敗、逃回南京後,一切工作放棄不管,一切政務也不過問。
應代行政務的江蘇巡撫駐在蘇州,所以僅次于總督的内政負責人、在南京的最高官僚就是布政使祁宿藻。
由于總督放棄職守,一切工作都落到他的肩上。
由于非常激憤,他與江甯将軍祥厚聯名寫了彈劾奏文,送到北京朝廷。
他在寫奏稿時,因為激動,吐了很多血。
太平軍水路先鋒軍在南京城下展現出一片青色旗海時,陸路先鋒軍已不費吹灰之力地占領了雨花台。
太平軍在進攻前,已知道了這種情況。
從太平軍來說,用敵人大炮和炮彈從雨花台向南京城内進行炮擊,是他們預定的行動。
雨花台是小小的山岡,可以說沒有比這裡更适合向城内進行炮擊的地點了。
在占領雨花台前不久,一支數千人的清軍運輸隊朝着相當于南京南門的聚寶門前走過來。
這支隊伍是由運送軍糧的車馬和護衛士兵組成的。
他們來時還不知南京已發生這麼大的戰争。
他們和雨花台煙鬼兵可不一樣,他們都是經過挑選的精銳士兵,鬥志極其旺盛。
這支運輸隊接近南京時,才知道要發生大戰。
“那兒有太平軍!”他們發覺了正準備攻打雨花台的太平軍,想同太平軍打一仗,但他們的任務是護送軍糧,攜帶的武器隻能擊退地方上的土匪,太平軍雖然也是“匪”,但要同那樣大規模的軍隊作戰,彈藥不夠。
“對了,進城去領彈藥、步槍!”運輸隊長做了這決定。
他們來到聚寶門前,向守門負責人提出了這個要求。
“敵人隻注意着雨花台,沒有發覺我們。
給我們補充一些彈藥,我們給他們來個突然襲擊。
雨花台要是給敵人拿去了,那可就完啦!”運輸隊長是個很勇敢的軍人。
“你們等一等,我去請示一下總督。
”守門軍官飛馬奔往總督府。
兩江總督早已不理政務,布政使祁宿藻在那裡主持工作。
“這樣的人是真正的好男兒!”祁宿藻準備立即派人往聚寶門搬運彈藥、步槍。
陸建瀛回南京後一直關在房間裡不露面,這時卻氣勢洶洶地推開門扇走了出來。
他雖完全放棄了政務,但總督府的官吏仍跟往常一樣,書面或口頭向他報告重要的事,隻是總督不表任何态度。
唯獨這一次,他卻做出了反應。
“你們都是睜眼瞎嗎?來到聚寶門的是敵人!那是圈套,絕不能上當!向他們開炮!”在官僚制度下面,總督的這道命令是要絕對服從的。
“向聚寶門守門部隊傳達我的命令!”總督又叮囑了一句。
“可悲呀!”祁宿藻發出哀歎。
那聲音就好像從肺腑裡擠壓出來的,接着他感到血從喉管裡要往外倒流。
命令不能不傳達。
如不傳達,對有關的人就要按違抗命令罪懲罰。
傳達下去的命令就必須要執行,不執行命令的人要受到嚴懲。
清朝體制在某些方面已支離破碎,但另一方面,它還嚴整地存在着這種懾服于嚴懲法制官僚主義的秩序。
聚寶門的守将明知是自己人也不能不開炮。
運糧隊長和守門軍官是多年老友,明知不是敵人,但命令必須執行。
“向遠處開炮!隻打三發!不準打中運輸隊!”這樣的命令就是守門軍官最大的抵抗。
運輸隊的勇士們也為這出乎意料的炮聲而四散逃跑。
城内這三發炮彈聲剛一停息,太平軍就開始從雨花台向城裡開炮了。
當然不隻是三發,炮聲隆隆不絕。
炮聲在祁宿藻的意識中越來越遠,越來越弱,他終于氣死了。
據說,他緊攥拳頭敲打着桌子,四周濺滿了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