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山一樣,這也是畫家有生之年必去之地。
哲文去桂林,一點兒也不稀奇。
“桂林是順便去的。
”
“順便?那你去什麼地方了?”
“桂平。
”
“桂平,好像聽說過,在桂林附近嗎?”
“離得很遠呢!”
“風景好嗎?”
“有個西山……其實是因為西玲在那兒,我是受父親之托去請安的。
”
“原來如此。
”理文點了點頭。
西玲這個名字,在連家是要避諱的,在母親面前更是不能提,因為她和父親有着特殊的關系。
連維材能夠創建金順記這樣的大店鋪時,得益于白頭夷富羅斯的資金援助。
所謂“白頭夷”,是指巴斯人,他們很多至今仍住在孟買一帶,在印度金融界擁有龐大的勢力。
他們本是住在波斯的拜火教徒,因拒絕改奉回教逃到國外。
他們是天才的金融家,在十九世紀的世界經濟舞台上曾非常活躍。
廣州也有不少巴斯人。
富羅斯同中國女人生了個女兒,就是西玲。
他死後,連維材撫養起了恩人的女兒,但不知何時起,他們有了非同尋常的關系。
西玲個性強烈,不鬧點事兒出來就不安心。
然而鴉片戰争期間,她失去了摯愛的異父弟弟,又遭到了英國兵的淩辱,就此變了個人似的。
連維材盡量讓西玲和連家保持距離,因此連家兄弟很少見到西玲。
盡管西玲和父親有着微妙的關系,連家四兄弟私心裡卻都對她抱有好感。
在四兄弟少年時期,西玲簡直像夜空中一顆明亮的星星。
她比長兄統文隻大了四歲,美貌而豪爽,似乎永遠在躍動。
連家兄弟沒有姐妹,這樣的西玲正是他們的憧憬對象。
“西玲很精神,快四十了,還是那麼漂亮。
”不等弟弟發問,哲文就彙報道,他似乎很了解弟弟的心思。
“聽說她當了尼姑,真的嗎?”
“沒有,隻是住進了尼姑庵,是帶發的尼姑,聽說是靠庵主的關系去的。
”
“還好,隻是寄身在尼姑庵。
”理文松了口氣。
“桂平這地方,實在偏僻得很。
”
“是嗎?”
“不過,這偏僻的地方說不定會成為改變世道的根據地。
隻要到那兒去看一看,你就會産生這樣的想法。
”
“什麼根據地?”
“改變世道……也可以說是改變國家吧。
說不定會發生驚天動地的大事。
”
“那兒究竟發生了什麼?”
“有個叫拜上帝會的組織。
”
“拜上帝會?”理文覺得在什麼地方聽說過。
據說上帝是天上的神,既然稱為“拜上帝會”,想必是個宗教團體。
“上帝”這個詞在中國古籍裡也常出現。
就當時人的感覺來說,這個詞有些道教的味道。
可是,據說拜上帝會和道教毫無關系。
會裡的人公開聲稱,廟宇裡供奉的帶胡子的神像不過是木偶,甚至到處都有他們搗毀神像的傳言。
有人簡單地說拜上帝會就是天主教,但也有人說擺出一副了解内情的樣子,說他們隻是把天主教改頭換面用以賺錢而已。
這些是理文在上海聽說的。
鴉片戰争後,外國傳教士明顯活躍起來。
他們傳教熱情很高,可惜信教的人并未快速增長。
有些品行不端者為了與外國人做生意才當了基督教徒。
當時中國人對洋人十分反感,那些接近傳教士的人,大多都會遭到白眼。
理文在上海時常與知識分子讨論基督教的問題,他認為基督教要想掌控中國人的心是很難的。
不過他也深知基督教勢力強大,金順記同洋人接觸多,關于基督教,他自然比尋常人知道得多些。
英國、美國、法國以及荷蘭,都信奉基督教。
來日本之前,他稍稍調查了下日本的情況,知道日本也常發生“切支丹殉教”[切支丹是基督教的日本譯名。
]的事。
姑且不說這些,總之他對基督教在中國的前途是持否定态度的,最主要的原因在于,一個無可争辯的事實是從事不光彩的鴉片貿易的洋人都是基督徒。
“拜上帝會可不一樣。
”一個青年為了和連家做生意,從廣州跑來上海時曾這樣告訴理文。
那是理文第一次聽說“拜上帝會”。
理文問有何不同,對方回答:“他們都是中國人,和外國人沒一點關系。
”
“果真如此,或許會成為一股力量。
”理文曾經這樣認為。
不過他雖關注過拜上帝會,但畢竟身在上海,離廣東遠,無法更深入地了解。
去琉球前,他順便去了香港和廣州。
當時他聽說,有個奇怪的宗教團體頭目被當局逮捕,關進了打牢,據說那個團體信奉的是基督教等外國宗教。
“咦?會不會是上次廣州來的那個青年說的那個什麼會呀?”他以前不夠上心,早把名稱忘了。
從香港到廣州,理文接觸的人都不曾注意過這個宗教團體,自然也弄不清狀況。
有人隻說:“反正是在鄉下瞎搞亂搞,誰知道呢!”于是理文覺得這個拜上帝會恐怕成不了氣候。
然而此時他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