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連理文做了個縮腦袋姿勢。
戰争期間,舉辦宴會實在難以想象。
“說是宴會,”蘇三娘補充說道,“其實不過是請客吃飯。
找個空場子,找人做點菜,這也不是辦不到的。
”
“是呀,材料可以弄到,隻要能花錢。
”
“這事我有點擔心,錢肯定是焦亮出的,但他從哪兒來的錢呀?”李新妹接過話來。
“是呀。
從武宣到這兒,他從未請過客。
對,錢是問題!”蘇三娘稍微放低了聲音。
太平軍不允許有個人财産,全都上繳聖庫了。
當然,對于客人來說,這個規定可以不遵守。
例如,連理文雖在太平軍擔任财務管理工作,但他身上常有私房錢,為太平軍購買物資時,往往也用他自己的錢。
這事領導人都知道。
然而,雖然焦亮也是客人,但誰都知道他沒錢,把他當一般的太平會成員看待。
連理文也覺得這确實是個問題。
“不是搶來的,搶劫是絕不可能的。
”
無論是太平軍還是普通百姓,“搶劫者斬”這條規則都是适用的。
既然不是搶的,那就是有人給的。
究竟是誰給的呢?又為什麼要給呢?
“焦亮值得懷疑。
這事要不要跟東王說?”連理文心裡拿不定主意。
從周錫能事件可以看出,東王的“天父下凡”毫不容情。
“對了,最近有個跑單幫的商人來見過焦亮。
”蘇三娘想起了這件事。
“是有這事,聽說是新甯人,他同鄉。
”連理文也想起來了。
清軍一時還不能封鎖永安,太平軍為加強補給,十分歡迎商人往來。
對商人來說,照價付款的太平軍也是可靠的買賣對象。
“新甯人!”李新妹好似想起了什麼,“敵軍中有支湖南志願軍,頭頭不就是新甯人嗎?”
“是呀,江忠源是新甯人。
”連理文接着壓低聲音說道,“焦亮确實可疑,暫時觀察觀察吧。
我想還是不跟東王說好。
”
“你說的對。
”兩個女人同時點點頭,了解楊秀清秉性的人,都會認為連理文的話有道理。
連理文把屋子掃視了一遍,陳丕成不在,他出去辦事還未回來。
永安城内的太平軍不可能再增加兵力,而圍城的清軍卻可得到增援。
最初,清軍還不能徹底封鎖永安城此時兵力一增多,很快也就要行動了。
太平軍終究是要退出永安城,長久待在這裡不可能生存下去。
何時退出,太平軍——不,也許應稱作太平天國政府——的首腦們早就在考慮了。
太平軍曾多次出擊,但都被清軍擊退回來。
從城裡出去作戰,然後再回到城内,不管戰果如何,在清軍看來,敵人都是被“擊退”的。
在周錫能被處死的兩周後,即十一月十五日,太平軍分三路打了出去,但都被向榮和長瑞率領的清軍擊退。
十一月二十二日,太平軍全軍出擊,被向榮與李孟群等人打回城中。
同一天,烏蘭泰進攻莫家村太平軍陣地獲勝。
進入十二月後不久,羅大綱軍的先鋒隊長黃滿在戰鬥中被俘。
十二月十七日,向榮恢複了廣西提督官職。
他雖指揮着軍隊,但因被追究戰敗責任,早已被剝奪了官職,現在官複原職,說明上頭對事态朝有利方向發展表示了認可。
十二月十八日,駐在陽朔縣的賽尚阿動身來永安,二十六日到達永安州境内。
“大家要齊心協力,奮勉圖功。
不服命令者,将以皇上欽賜之遏必隆寶刀立斬不赦!”清軍已決心對永安城發動總攻。
賽尚阿原本在烏蘭泰的速戰論與向榮的慎重論間猶豫不定,這時也終于決定積極進攻。
“誰有意見?”賽尚阿問道。
他看着清軍頭目,當目光轉到江忠源臉上時,江忠源輕輕點點頭,低下了腦袋。
其實江忠源很有意見。
若再圍一月,太平軍士氣就會由于徹底封鎖而大大低落。
那時恐怕連脫逃的氣力也沒有了。
“現在焦亮的工作正碰到困難,若能繼續徹底封鎖下去,不滿分子就會增多,工作就會好開展些。
有了内應,就可把太平軍在此殲滅。
”江忠源心想,但他知道要阻止總攻是極為困難的。
“為什麼永安還不奪回來?你們究竟在幹什麼?”在京大臣們不了解當地情況,隻管一直火急地催促着。
賽尚阿甚至多次夢見軍機大臣們在乾清宮禦座前說自己的壞話。
“由于多次出擊,匪賊戰鬥力正在削弱。
我軍又有了增援,若拿出我們全部力量,永安不是不可奪回的。
”江忠源聽了賽尚阿這番話,心想:永安城定是能奪回,但反賊也肯定會逃脫的。
太平軍将士留了全發,但這在清朝方面看,就是長發。
所以清軍逐漸就用“長發賊”這稱呼來代替一般的匪賊稱呼,簡稱為“發賊”。
情報立即傳到了太平軍大營,平民百姓都成了太平軍的耳目。
就連那些在清營高級将領會議上端茶倒水的仆役,往往也把他們偶然聽到的發言内容通報給了太平軍。
太平軍開始讨論撤退計劃。
此時已是二月,陽曆三月中旬到四月,這個季節,廣西多雨。
太平軍決定乘雨季脫逃,時間選在二月中旬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