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可惡!可惡!可惡的工作!可惡的人!”他拿着酒杯,發着牢騷。
“可惡的人”是指廣西提督向榮,他比李星沅稍小,行伍出身,一路升到提督,頗有些才華。
但他不知軍營外的生活,視野極其狹窄:“我最了不起!”“打仗我最内行!”“管他什麼欽差大臣,打仗的事還得聽我的!”。
李星沅不想見他,于是待在柳州不往前走,通過書信和向榮聯系。
盡量少惹閑氣,心情還能舒暢些。
上帝會之強大超乎想象,這自然也使李星沅感到煩躁。
要征讨上帝會在江口的兩萬大軍,光靠當地官軍還不夠,他向兩廣總督借潮州兵,但遭到了回絕,于是他向北京申請貴州兵的支援。
向榮給李星沅寫信,要他即日進攻。
但李星沅運氣實在太差,正當兩千雲南兵、八百福建志願兵和當地征募的六百瑤族壯丁進駐浔州準備進攻時,天卻下雨了。
焦急煩躁的李星沅在給向榮的信中寫道:“……浔州平南之兵勇萬餘,相持數十日,日用十數萬(兩)。
若再延誤掃蕩,何以抒宸念(解除皇帝的擔憂),五中(肝腸)焦灼,如坐針氈。
”
“慌什麼!書呆子!”向榮沖着信大吼,接着轉過臉,吐了口唾沫,“這種肝腸還是燒焦了好!我早說過,打仗的事交給我。
”其實,向榮“五中”更為焦灼。
他視察了大黃江南岸的陣地,大失所望。
官兵們滿腦都是迷信,以為敵人會邪術,所以毫無戰意,膽戰心驚。
一月十二日到達的兩千雲南兵,路上遇到土匪,打了個大敗仗,殘兵敗将,向榮對他們也沒抱多大指望。
這時,貴州總兵周鳳岐跑來了。
自蔡村吃了敗仗後,他的臉一直陰沉沉的,今天不知為何卻笑嘻嘻地說道:“終于把邱二嫂說服了,擰掉了敵人右翼!”
“太好了!明天進攻,恰好配合上了。
”向榮喜笑顔開。
官軍向太平軍發起了内部攻勢。
上帝會将領們憑信仰結合在一起的,不會有人上鈎。
但邱二嫂一直都心懷不滿,終于決定歸順官軍。
“東路軍主力馬上就出發,先遣部隊現在大概已渡江了。
”周鳳岐報告道。
鹹豐元年一月十八日(1851年2月18日),向榮指揮下的六省部隊分東西兩路,東路軍迂回到大黃江下遊,渡江從背面襲擊太平軍。
西路軍則在太平軍駐守地略偏上遊處渡江,進行正面進攻。
先打的是太平軍右翼,那是邱二嫂的部隊。
東路軍渡江後,又分三個支隊。
陳公館北面有座大山叫牛排嶺,他們想越過這山嶺,從山上向下進攻。
盡管行動極其隐秘,但大軍移動,加上百姓報信,太平軍早已掌握了他們的行蹤并迅速采取對策。
他們在敵軍必經之路——江口東面盤石村設了伏兵,村前埋了地雷。
太平軍裡有大批礦工,挖坑道和埋地雷的專家是相當多的。
太平軍佯敗,誘敵深入。
官軍完全上了當,他們自以為是地突然襲擊,當太平軍小股部隊慌忙逃跑時,他們還邊追邊喊:“莫跑!逃就打死你們!”一進雷區,地雷爆炸聲與伏兵沖鋒的号炮聲,同時響起。
地面炸裂,四面伏兵立時從“地下”冒了出來。
“糟啦!上當了!”清軍這才清醒。
“冷靜!冷靜!沉住氣!”軍官聲嘶力竭,但士兵已然驚恐,他們隻想逃得更遠些。
清軍大敗,退到官塘。
損失了十幾名軍官和三百多士兵,東路軍潰滅。
正五品守備王崇山(總兵王錦繡之子)戰死。
西路軍也上當了。
因邱二嫂已歸順,清軍便認為太平軍做夢也不會料到他們的突然襲擊,那一股誘敵部隊敗逃也被認為理所當然。
其實太平軍早已獲悉情報,就在清軍追擊誘敵部隊,準備一口氣沖進大本營時,他們發現,前後兩面竟都是嚴陣以待、猛沖過來的敵人。
“糟了!”西路軍指揮官知府劉繼祖用拳頭猛敲自己腦袋。
他一直以為邱二嫂的反水已讓敵人亂了陣腳,根本未想到太平軍在嚴陣以待。
清軍前後受敵,無處可逃,很多人跳進了大黃江。
而這時,江上卻不見大頭軍的船隊,他們害怕船會被善用火藥的太平軍燒毀,早就離岸逃走了。
西路軍傷亡五百人以上,官軍大敗。
兩軍在江口交戰時,李星沅還在柳州不動窩,仍用書信對前線将軍下命令,而且向北京報告:“我們取得了勝利,雖然我方遭受了損失……”李星沅與向榮雖性情不投,但在編造假報告上,利益是一緻的。
既已向上面報告說取得勝利,那就必須要對得上茬。
向榮心急火燎,急于要找太平軍報仇。
李星沅身在柳州,但很了解向榮焦急的心情。
他在給向榮的信上指示道:“以靜待動!”一個不在現場的人反而能更好掌握現場情況。
官軍慘敗,太平軍因此也有些輕敵的情緒。
首腦們開始認為,應當由守轉攻,于是頻繁地調動軍隊,開始進攻清軍陣地。
另一方面,政府也已意識到敵人的強大,他們起初看不起這些土農民、燒炭夫,現在卻也不敢放松警惕了。
清軍援軍雖不多,但武器和